第26章 她曾對你一片深情
“鐘元, 你好大的膽子。”
——隨聲尾一同散落的是本應躺在鐘元藥箱暗格裏的金針,被丟到腳下的時候針囊朝外翻開,其中兩根最為松落的正飛到鞋面上, 他視線就此定住。
“這金針上的東西你作何解釋?”
下毒很輕易,解毒很難,驗毒再簡單不過。
崔枕安聲線擴且沉, 不急不徐,如有仙錘敲鼎鳴遠之意。五官端寧,寬肩平直, 單坐在那裏不必聲動, 便有渾然威淩的氣質。在鐘元眼裏這是個受天地偏疼的人, 機變如神,擁有唾手可得的權力, 顛覆天下的本事......更重要的, 他是一個完整的男人。
與之相比, 想要貼他一肩, 都幾乎用盡了自己半生的力氣。
單槍匹馬籌謀十余年,怎會甘心在現時現處便翻舟自覆。
鐘元腳下是還未來得及換下的長步履,京郊折返兩趟邊沿沾了泥沙, 一想京郊, 不免想到姜芙,終是沉了一口氣擡眼, 以一副坦蕩的眸子對上崔枕安的質問。
“敢問太子殿下,這金針可有什麽不妥?”
崔枕安只肖目光稍稍一掃,仇楊便不知從哪裏拿出一只瓷碟端在鐘元眼下, 瓷碟不過巴掌大, 其中有兩根他所用的金針, 還有常日用來驗毒的寬頭銀片,二者湊泡在一起,銀片兜頭發黑,一見既明。
“這銀片與你所用金針放在一處便黑了身,你說有什麽不妥?”物證就在眼下,身後方柳氣勢洶湧環臂抱於胸前,歪頭側臉要看鐘元如何狡辯。
“這金針是小人特制而成,太子殿下的舊疾一犯首要鎮痛,若只單憑針紮穴位止疼效果來的緩慢,因而小人便在這金針之上覆了一層藥。這藥亦是從毒草中煉取的精物,雖有微毒對人之傷害卻幾近於無,更大的作用是止疼。”鐘元輕飄飄瞄過瓷碟中那黑身的銀片,夷然自若。
僅從鐘元臉上根本瞧不出任何破綻,這人講的肯切坦然,加上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很難想象能做出這種事。
況且,崔枕安發病當時並非是他第一時間央著來的,這般說來也不是沒有幾分可信。
若換作旁人或可讓他輕易蒙騙過去,可他面對的是崔枕安,做質子那幾年,這人什麽花樣沒見過,什麽招數沒應付過。
寧可錯殺一萬,絕不放過一個。
量是鐘元將這些講的頭頭是道天花亂墜,可這些金針的確是在他本人藥箱的暗格當中翻找出來的,既然無鬼,何需放的那般隱蔽,差人去房間翻找時還險些錯過。加之中毒是真,這針上有毒也是真。
自是輕易不可信,即便異數路子曾經也有所耳聞。
然,今派出去查底的人尚未歸來,目前唯一的證據也唯有這些金針,崔枕安不願拖沓拉長,且先以此為試探,未料鐘元面色如常,倒當真讓人瞧不出破綻,難以捉摸。
崔枕安惜才,這些日子的觀察之下也有心想將他培植成自己的勢力,越是這樣便越要嚴謹,他身邊的人容不得有半點旁心。
“罷了,你先出去,近幾日暫不必施針了。”崔枕安並未接著往下盤問下去,雖心底生疑,倒也不是百分百篤定,他更不願把事情做的太難看,對下屬適當松泛,這是他馭人之準。
“這段時日我會派人日夜盯著你,想在我手底下過活,定不能有半分可疑,知道了嗎?”
“是。”鐘元面上仍無任何情緒波動,來時如何,出去時便如何。
小幾正中擺放的香爐中,今日燃的是桂花凝汁香,加了些許丁香汁子,聞起來有種妖異的香氣。
白霧縹緲升頂便緩緩散開,輕盈如魂魄,消散了,便再也不見了,唯有其香尚存人間。
愣望著眼前的香霧失神,崔枕安面容微沉,“讓你命人植的丁香,可植好了?”
“回殿下的話,早就安排了花匠在府園各處栽了丁香,算起來今日應該剪好了枝,只可惜已經過了花期,若要開花怕是要等明年了,不過那葉子倒是長得油綠,您可要去看看?”
前兩日他突然吩咐仇楊,讓他找人將府中栽種丁香,彼時便覺著怪異,他平日也不是留戀花草之人,這丁香亦沒什麽看頭,怎的突然就想起了。
“栽下就好,讓人細細照看,好生修整。”目光順勢朝棱格的窗外探去,朦朧一片看不真切。突然又轉念道,“你覺不覺得,鐘元哪裏怪異?”
“怪異?”仇楊眼珠子轉了兩個圈,一不明崔枕安這般問是何意,二來也沒覺著不妥,甚至方才那一試,自己先對鐘元的疑心散的無了,“恕屬下愚鈍,並未覺出有什麽。”
“你倒不覺著他有些過分冷靜了嗎?”那金針被丟到腳下時,那人也只是稍看一眼,幾乎被蓋棺定論時亦不先急著分辨,面上半分惶恐之意都尋不見,反而條理清楚,鎮定異常。
他表現的越是完美,崔枕安的疑念便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