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星光碎
世間絕無僅有的美景
江月白終於再也撐不住, 猛地吐出一大口汙血。所有經脈的傷口刹那間同時向外迸濺鮮血,白衣瞬時染成了血紅!
周圍眾仙從沒見過這樣的江月白,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這到底......”禦澤驚愕萬分, 此刻手足無措,一遍遍喃喃著, “這到底怎麽回事......”
江月白伏在禦澤肩頭。禦澤感到溫熱的血在源源不斷地向下流, 浸濕了自己的後肩,他再顧不得質問什麽, 橫抱起江月白踏雲而起,直向自己仙宮奔去。
江月白的衣衫一路滴血, 染得仙宮地毯全是紅色斑駁。
禦澤把人放在自己的玉榻上, 立刻給他輸送靈力。可是靈息流過江月白的經絡,卻分毫修復不了靈脈損傷, 反倒讓他吐出了更多的血。
“怎麽回事......”禦澤第一次感到這般焦急無措, “怎麽會受這麽重的傷......”
江月白的發絲已經完全被汗水濕透, 狼狽地貼在臉側, 蜿蜒的血痕順著唇角流了滿頸, 渾身的白衣幾乎都泡在血水裏。
掛在眼睫的血滴隨著顫抖的呼吸一起輕顫, 讓那些極力壓抑的痛變得格外明顯。
禦澤從沒見過這樣的江月白。
在他印象裏,江月白不論什麽時候, 都是一副冷靜從容的模樣——不論是面對多棘手的麻煩、面對多艱難的抉擇、還是面對多麽殘忍的生離死別......
他都從不會表現出一絲一毫的, 脆弱和難過。
但現在, 滿室血汙的此處,
斷續的呼吸裏只有脆弱。
禦澤覺得後悔, 無比後悔。
誰會真的不痛?
都是血肉做的人, 誰能做到真的不怕痛?
只不過是江月白不喜歡說, 他就真的以為江月白從不會痛。
禦澤正準備起身去找仙丹, 卻看到江月白睜開了眼。
他趕忙又坐回了塌邊,拉住了江月白的手。
“我......”江月白的眸底被血水淹成一片淺紅,說話的時候眼角鮮血直流,“好想知道......”
禦澤連忙點頭,順著他的話問:“嗯,你說,我聽著,想知道什麽?”
可江月白似乎已經神志不清,說的話斷斷續續:“想知道......眼......睛......”
禦澤極力辨別著那些字,卻理解不了對方的意思。
什麽眼睛?
禦澤俯身貼近江月白,看著他那雙淌血的眼,顫抖著問:“眼睛?是不是眼睛痛?”
但江月白沒有再說話,閉上了眼,淺淡的血痕順著鬢角滑進了黑發裏。
房內只剩下虛弱的呼吸。
禦澤把江月白的手攥緊掌心,卻發現他的指縫間竟然也在淌血,將兩人的手掌都染得濕滑。
“孩子,你到底怎麽了......”禦澤又急又氣,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對江月白發脾氣,只能一遍遍顫聲重復,“你到底怎麽了啊!”
到底怎麽了,為什麽受了傷回來卻什麽都不說!
為什麽總是什麽都不說。
禦澤看著江月白被冷汗和鮮血浸透的臉,覺得心口揪著難受。
他後悔自己又一次做錯了決定。
後悔當初沒有堅定地留下、沒有跟著江月白一起去靈海、沒有看看那些日子裏到底都發生了什麽......
禦澤想到此處,掌心靈光凝結,覆在了江月白額頭。
他這次不能就這樣把這件事揭過。
他調出了江月白的記憶——
冷風霎時席卷了整座仙宮。
仙氣金光不再,暗藍的墨色四垂,晚風與極淡的寒氣在無聲彌漫。
禦澤看到陌生的房間裏有層疊垂幔在隨風飄動,寒月浮動的光暈錯落中有模糊的側影。
霧氣將所有的一切都淡漠模糊,只剩下一抹藍。
他看到一條墨藍的緞帶,像是星月繪就的畫,寒冷,卻吸引目光。
不,不是他在看。
是那時的江月白在看。
寒風漸急,飄蕩的垂幔忽然變作了迎風的旗。
皎潔的滿月懸在桅杆上方。
周圍的晚雲在急速後退,雲船甲板上鋪開清冷的月色。
禦澤聞到冷冽雪山冰泉的味道。
又在雪的味道裏,看到霧山的背影。
視線緩緩向前移動——他看到對方暗藍色的衣袍順著椅子垂落,像一片融化的星辰。看到對方鼻梁與薄唇的側影,與晚風一般寒冷落寞......
畫面的最後,還是停在那條蒙眼的緞帶。
劍光驟現,劃破夜色。
“公子沒有本命兵器嗎。”
禦澤聽到長劍出鞘的寒音,看到江月白握著劍柄的手——
“教你一個有意思的。”
他借著江月白的記憶,觸摸到霧山手背的冰涼。
借著江月白目光所及,看到滿天星辰月色,在江月白帶著霧山挽出的劍花中,被剪成飄蕩紛揚的銀色碎片!
禦澤還從沒有見過江月白這樣用劍、從沒見過江月白挽過這樣繁復漂亮的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