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星光碎(第2/4頁)

或者說,從未見過世間有這樣漂亮的劍花。

江月白的視線再次落在了霧山蒙眼的緞帶,低聲問:“你能看到麽。”

靜謐的夜被突然濺起的鮮血沖散!

禦澤從記憶畫卷中回神。

周圍幻象消失,躺在榻上的江月白猛然吐了一口血,又被回流的血嗆得咳出更多。

禦澤心尖抽搐,感到自己渾身也在一起流血作痛。

他終於明白了,方才江月白那些斷續費解的字句,是什麽意思。

江月白從不主動問別人什麽,可與霧山在一起的時候,卻問過很多次問題。

問他身上是什麽病、問他的本命兵器、問他能不能看到......

禦澤回想起在雲船上談話的時候,江月白總是在回避問題,唯一主動提起過的問題,就是霧山身上的病。

時隔多年再次相見,江月白很想知道他的眼睛怎麽了、很想問他留給他的劍去哪了、很想問他到底是什麽病那麽痛......

很想知道他的淵兒這些年是不是受了什麽委屈。

可江月白全都忍下來了。

只留下晚夜寒風月下,三兩句不帶感情的冷語。

因為江月白不能心軟。

如果他對他的淵兒心軟,就是對天下人殘忍。

將對方一劍穿心,他的心不比對方少痛半分——能讓心脈盡斷的痛,到底是下了多大的狠心才刺出了那一劍。

禦澤俯身坐下,扶起江月白,將人攬在手臂裏。

“前輩......我......”江月白蒼白的側臉流著血色的汗,被鮮血浸染的嗓子啞得近乎無聲,“我......是不是......做錯了......”

禦澤摸著白衣底下濕熱的血,手指在顫抖。他後悔剛才在仙池邊對江月白說的話,後悔自己去了人間只顧得喝酒,所有事都讓江月白一個人無聲地扛。

他從前不是個合格的父親,現在也不是個合格的前輩。

“是我錯了。”禦澤輕拍著江月白的背,像很多年前在人間哄自己那個倔強又讓人心疼的兒子,嘆著氣說,“是我這個老頭子糊塗了,是我方才說重了,不用難受了......你沒......”

他哽咽得說不出話。

你沒做錯什麽。

江月白從來都沒做錯過什麽。

預言。

浩劫。

因果。

哪一個都是錯,唯獨除了江月白。

天劫將至,江月白為了破劫付出了所有。

然而因果無常,到頭來劫難皆卻因他而來——穆離淵想要救他的命,才枯竭了靈海。

淵兒是江月白養出的刀,這把刀要因他而屠盡天下生靈。

江月白若不殺了他,對不起蒼生。

可天劫注定,就算沒有淵兒,也會有別人。為何非要把所有殘忍的抉擇,都壓在江月白肩上。

禦澤只想問問蒼天!

問問那個看不見的天道,到底如何忍心!

他原本不想讓江月白煉劍,此刻卻只想破念下一刻就出鞘,

斬了這無情的天。

* * *

人界的大雨下了三天。

將所有血腥都沖刷得幹幹凈凈。

滄瀾雪山向來只下雪,不下雨,可今年卻破了例,十八峰與人間他處一同浸泡在冷雨裏。

無數修士不遠萬裏趕到此處,想要看看飛升成仙的北辰仙君的故居,更想問問黎鮫姑娘北辰仙君的昔年舊事——她是江月白名正言順的未婚妻,當然清楚當年的一切。

修士們在靈海見到仙人降世驚鴻一面的奇景,心中的激動憧憬難以平復,都想要知道更多。

想聽聽仙帝當年的指點、想聽聽如何才能得道飛升。

可是黎鮫卻完全沒有任何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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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興致。

她閉門謝客,甚至吩咐弟子們啟動雪月峰禁制,不準任何人上她的門。

晚衣向眾人轉達了黎鮫的意思,修士們無法,只能在滄瀾雪山腳下賞賞風景,意猶未盡而歸。

春風殿外故景如舊。

除了殿前的幾棵棗樹不見了蹤影。

晚衣命人重新布置春風殿,擡走了那些鑲滿金絲銀邊的擺設和器皿,換回了師尊在時的樸素木桌椅。

夜幕降臨,她只簡單地點了桌上燭台,單薄的燈光照亮一隅之地。

四下寂靜,沒有人影,唯有幽幽夜風與低低蟲鳴。

因為晚衣遣散了春風殿前所有的守衛與侍從。

峰主們曾勸道:“春風殿是掌門寢殿,沒人把守不行。”

晚衣只道:“這裏是滄瀾山,十八峰盡是手足同門,何須用守衛防誰?”

半月過去,沒有守衛的春風殿一如往昔,沒來過什麽不速之客。

可今夜晚衣卻聽到了來人的腳步。

殿門隨風而開,人影被月色拉長在地板。

晚衣從案前擡頭,見到來人面容,問道:“師兄還沒走?打算在山上住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