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四章 誰冷酷

才說了要給聖旨,人立刻就沒了,讓人怎麽想?

張廷玉也忽然有些摸不準,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自戕……

時機太巧合,又在剛剛廢太子這個敏感的時期,這種事情可以說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顧懷袖望著他,他則將手中的折子壓在桌案上:“還不知道這件事到底是怎麽回事,折子上說是自戕,應該已經是查過的,皇上無旨我不進宮。只是若靄那邊……”

在塞外兩個月,張若靄跟東珠兒一起同十四阿哥學用火銃,就算是沒有旁人流言蜚語之中的感情,至少也算是認識,現在東珠兒忽然之間出事……

張廷玉道:“這件事你別操心,我去跟靄哥兒說,先問個清楚。”

聽他說完,顧懷袖卻道:“你叫靄哥兒過來便是,我也想知道到底怎麽回事。”

“你一個女人家,靄哥兒不一定願意對你說。”

張廷玉難得地笑了一聲,手一指後頭屏風,顧懷袖無言,也知道父子與母子之間談的話不一樣,有的時候張廷玉要更合適一些。

她並沒有多言語,便直接朝著後面走去。

張廷玉坐在屋裏,讓人去叫張若靄。

剛剛從塞外回來不久,張若靄並沒有顯出對外面有什麽太多的留戀,反而因為從小見過的事情不少,所以頗能隨遇而安,再被叫過來之前,他一直在府中看書。

“孩兒給父親問安,怎麽沒見……”

“爺兒倆說說話吧。”張廷玉截斷了他的話,便叫他過來坐。

張若靄有些奇怪,只覺得今日父親的神情與尋常時候不一樣。

他隱約覺得不大對勁,看著張廷玉,等他說話。

桌上就放著方才的那一張折子,張廷玉於是遞給張若靄,示意他打開看。

這折子只是普通的折子,可張若靄伸出手去的時候,忽然意識到,今天父親找他來,應該不是說什麽學業。

只拿了折子,輕輕翻開,張若靄在看清上面幾行字的瞬間,一下站了起來,看著他父親。

那一刻,張廷玉看見了自己兒子的表情,錯愕,震駭,不敢甚至是不願意相信,他似乎還帶著少年的懵懂,不知情為何物。或許他心底並不是對東珠兒毫無感覺,可幸好……

張廷玉見著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們都只是懵懂之中,並沒有什麽海誓山盟。

他只道:“你同郡主,可曾有過男女之情?”

作為父親,張廷玉這話問得著實很直白。

也可以說,他說的話太過尖銳,對很少想這方面事情的張若靄來說,似乎還太早,又或者說,張若靄自己沒有這樣的意識。他只是平日裏跟東珠兒走得很近,到底東珠兒是個什麽意思,不僅東珠兒自己不明白,就是張若靄也不明白。

可好歹也是一起玩過兩個月的玩伴,現在竟然以“自戕”兩個字作為了結,未免也……

“不……不可能……父親,不可能,您是在警告兒子,不要跟蒙古親扯在一起,所以騙了兒子吧?”

張若靄試圖笑一笑,他捏著折子,翻開又合上,合上又翻開,其實僅僅是想以這樣的動作來緩解內心之中的壓抑。

不可能的。

她是科爾沁最尊貴的格格,怎麽可能……

更重要的是,張若靄不覺得東珠兒會自戕,即便是賜婚給十四阿哥也不可能自戕。

依著東珠兒的性子,就算是不願意嫁人,也定然是要將這件事往大了鬧,絕不可能自我了結……

張若靄手指掐得很緊,他年紀還不算大,卻跟東珠兒同在一個情竇初開的年紀。

宮裏遞出來給張廷玉的消息,必然不假,絕無作假的可能,所以現在張廷玉只是平靜地看著他的兒子,看他帶著幾分痛苦與掙紮,那種尚還迷茫的感情。細細想來,張廷玉自己好像沒有過這樣的時期,他的少年只是在一片死水一般的平靜之中過去的。

“你喜歡她嗎?”

“我……”

張若靄無言以對,更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回答。

他甚至不知道張廷玉為什麽要這樣問。

張廷玉端著茶,手都沒動一下,還是問:“告訴我,你對她有意思嗎?爺倆說話,不必遮遮掩掩。”

“父親,她絕不會自戕……”

張若靄像在意的還是東珠兒的時期,他看著張廷玉,又說了一遍:“父親,她不會……”

“她死了。”張廷玉很平靜地提醒張若靄。

那一瞬間,張若靄終於有些受不了,他開始變得焦躁而且瀕臨崩潰。

“沒有,父親你在騙我。”

“……”

張廷玉沒有騙他,垂眼,撥了撥茶碗裏的茶沫,“你不小了,在塞外的時候便對你說過,每件事都要考慮清楚。你說東珠兒不可能自戕,我並不清楚,也不了解東珠兒。你與東珠兒走到哪一步,父親也不想管,那是你的事。從你走的每一步,到你喜歡上的每個女人,還有你將來所成就的每一件事,每一件都是你的,是你需要慎重考慮著的,東珠兒的事情,我不再多問。你先回去吧……明日,我再找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