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報恩(第5/5頁)

槍口抵上了他的腦袋,一只手扯開了他的領帶。單手將領帶卷成了一卷,沈之恒低頭看著厲英良:“張嘴。”

下午時分,他出門上了汽車,提著大包小裹的禮物,前往米公館。

厲英良顫聲說道:“我賠你錢,我、我……”

他進餐廳,坐下,喝熱水,讀報紙,考慮自己的投資與收益。他需要財與勢,這是他這些年裏吃盡苦頭才得出的經驗:他只有住在城堡或者宮殿裏,才能理直氣壯的保持神秘。

沈之恒在他打結巴時看準時機,將領帶卷子塞進了他的嘴裏。槍口頂著他的腦袋,領帶卷頂著他的喉嚨,他向後仰頭要躲,不料對方那細長手指忽然探進他的口中,將領帶卷子狠狠向內一杵。他向後一晃腦袋,幹嘔出聲——並沒有真的出聲,領帶卷子壓迫了他的喉嚨氣管,無論是聲音還是氣息,都被它牢牢堵住了。

他起身下床,再次沐浴更衣,洗去身上若有若無的甜腥氣味。沈宅和厲宅有頗多相似之處,比如他也不用常駐的仆人,僅有的幾名仆人都是朝來晚走。在他下樓時,公館裏已經有了一點煙火氣——他不需要早餐,所以仆人按照規矩,每天早上都在餐廳給他預備一壺熱水和一卷報紙。至於他午餐晚餐吃什麽,反正他白天不在家,仆人看不見,也不關心,等他晚上回來了,仆人也已經下班走了。

他在窒息之中急了眼,一只手暗暗伸向後腰,他在缺氧的痛苦中猛的拔出第二把手槍,對著沈之恒就扣了扳機。

清晨時分,他睜開眼睛,舌頭在口腔裏打了個轉,很好,還是堅固整齊的牙齒,並沒有生出獠牙。

“喀吧”一聲,取代了槍響。淒厲慘叫被堵在了喉嚨裏,他的手指還勾著手槍,然而小臂已經彎折出了角度。他沒看清沈之恒的動作,只知道沈之恒折斷了自己的骨頭——就像折斷一截樹枝一樣,折斷了自己的臂骨。

閉上眼睛,他在恍惚中筆直仰臥,睡眠也在被剝奪,他閉著眼睛也能感覺到天光亮起。

他疼得紅了眼睛,手槍隨即脫手落地。沈之恒把自己那把手槍擺到了厲英良面前,然後拉過椅子,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我一般不這麽報仇,有悖我做人的宗旨。可你們下手未免太絕了點,連具全屍都不給我留,害得我上個月苦不堪言,真是受了大罪。”

他的感官正在被剝奪,被他離奇的命運剝奪。他現在還維持著體面的人形,還在人類世界有著體面的身份和地位,但他知道,這一切終究也會被剝奪。最後他能剩下什麽,能變成什麽,都是未知數。死亡是最好的結果,不過是死是活,一樣也由不得他。

說到這裏,他苦笑著搖了搖頭:“不堪回首啊!”

送司徒威廉回了公寓,他回家沐浴更衣,上床睡覺。睡覺之前,他習慣性的想喝點酒,可是一口威士忌含在嘴裏,他猛的嘔吐了出來。

厲英良的雙眼迅速布滿了鮮紅血絲,目光盯著桌上的手槍,他不敢動,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動,沈之恒會立刻折斷自己另一只手臂。可是不動也沒有活路,他快要憋死了!忽然緊閉雙眼一挺身,他緊接著睜開眼睛低下頭,看到一根筷子直插進了自己的大腿。

米公館是好找的,可他記得米太太是位悍婦,況且人家小姑娘也留了話,不許他登門道謝。他也為此躊躇了幾日,幸而這一夜,米將軍給了他靈感。

仿佛他的肉是豆腐做的,沈之恒拿起第二根筷子,紮進了他另一條大腿。

沈之恒對於這個小姑娘,嘴上不提,心裏一直不曾放下,一想到她那一日是瞞著父母、一路單槍匹馬摸索到濟慈醫院去的,他心裏就愧疚——他那一夜又疼又冷又餓,導致有些昏頭,忘了這小姑娘是個盲女,還以為她和平常人一樣,可以輕而易舉的自己查號碼打電話。

他疼得抖顫起來,哭聲都被堵在了喉嚨深處。沈之恒審視著垂死的厲英良,又伸手捂住了他的頸側動脈。很久沒有嘗過新鮮滾燙的血液了,原來食欲的火一樣可以讓人欲火焚身。其實應該直接殺了厲英良,免得再生枝節,然而……

米家的小姑娘救了他一命,而且她這一救和司徒威廉那一救還不一樣,她是個小盲女,而且和他素不相識,而且,據他觀察,這姑娘當真是保密到底,直到現在也沒有將那夜的事情透漏出分毫來。

然而他口水洶湧,呼吸急促,身不由己的,他探身湊向了厲英良的脖子。可就在牙齒接觸到皮膚的那一刹那,雅間的房門開了。

沈之恒是在舞會上看到米將軍之後,才靈機一動,想出辦法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