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執拗(第5/5頁)

“還記得我的電話號碼嗎?”

沈之恒沒理他,推開車門跳了下去,彎腰發出幹嘔聲音。正在他五內翻騰之際,附近忽然響起了警哨聲音,他慌忙鉆回汽車,司徒威廉也嚇了一跳:“不是抓咱們的吧?”

“我知道。”米蘭輕聲回答:“可是,我原來躲在家裏,是無處可走;現在我躲在家裏,是幫你的忙。同樣是在家,心情不一樣,我自己願意。”

沈之恒無力回答,而就在這時,一名巡捕蹬著自行車,一邊風馳電掣的經過汽車,一邊扯著喉嚨大喊:“來人啊!又鬧妖怪啦!”

沈之恒嘆了口氣:“我讓你來唱詩班,就是希望你能出來看看世界,交交朋友,好好活著,將來離開了家庭,也能自己過日子。”

司徒威廉等巡捕消失了,才小聲問道:“鬧妖怪?不會是報紙上說的那個什麽黃鼠狼精吧?吸血的那個。”

“我不會讓他拿我來威脅你的。”她說:“我以後不來唱詩班了,我躲在家裏不出門,他總不敢闖到我家裏找我。”

沈之恒愣了愣:“不知道,也許是?”

米蘭愣住了。沈之恒這一番話,是她想都沒有想過的。

“吸血……那你說這個所謂的黃鼠狼精,會不會就是你一直在找的兄弟?”

沈之恒又開了口,帶著隱隱的怒氣:“你說得對,他總會找人給我傳話的,不找你也會找別人。可是你肯答應他,他就會知道你我保持著聯系,他還會知道你在我這裏說得上話,他甚至能調查出那一夜是你救了我!你信不信現在外面就埋伏著他的耳目?你信不信他將來還會繼續找你,甚至拿你來威脅我?”

“還是不知道。”

米蘭沉默下來。

司徒威廉忽然來了精神:“有主意了!從明天起,你夜裏就不要睡覺了,專門跑到這裏來溜達,守株待兔,等妖怪過來吸你的血。他一對你動手,你就趁機抓住他,好問個清楚。”

“這不是你應該插手的事情。”

沈之恒隨口嘆道:“可萬一他真的只是個妖怪怎麽辦?”

“他總會找人去給你傳話的,與其找別人,還不如我來。至少,我不會和他一起騙你。”

“哎喲我的老兄,什麽叫‘只是個妖怪’?你都這樣了,難道還看不上人家妖怪不成?”

“幹嘛聽他的話?那小子可不是個好人。”

“我這樣怎麽了?我不如妖怪?”

“我只傳話,我不斡旋。”

“你一個吸血鬼——”

“那你打算怎麽斡旋?”

“閉嘴!”

如果米蘭看得見,那沈之恒此刻的狐疑表情興許會讓她心寒——是赤裸裸的狐疑,伴著赤裸裸的審視,仿佛她本人是個徐徐綻放的疑團,正要一層一層的露出真面目。盲了的雙眼保護了此刻的米蘭,她老實回答:“他找到我,讓我幫他傳話給你。他說他想同你講和,還說讓我從中斡旋。”

司徒威廉閉了嘴,駕駛汽車直奔沈公館。等汽車在沈公館的後門停了,他忍不住又轉向了沈之恒:“你有沒有想過你也是個妖怪?”

沈之恒狐疑的盯著她:“他的……什麽事?”

沈之恒也轉向了他:“沒想過。”

米蘭答道:“是厲叔叔,就是在維多利亞醫院門口遇見的厲叔叔。”

兩人對視片刻,最後沈之恒又開了口:“我不過是運氣不好,倒了個天下少有的黴——”

沈之恒打量了她,看她臉上手上都沒有新傷,氣色也不算壞,這才帶著她上了汽車:“不是你的事,那是誰的事?”

司徒威廉接了他的話:“幸好遇見了我,總算有了個知心的朋友。”

向著沈之恒的方向微笑了一下,她答道:“我沒事,不是我的事。”

沈之恒深深的一點頭:“對。”

他的語氣挺緊張,米蘭立刻懷疑自己是嚇著了他。對於沈之恒,她很“珍惜”,仿佛她救了他一次,他就是她的了——至少他身上也有了她的一點股份。從小到大,她總像是暫時寄居在這個世界上,一無所有,說走就走。沈之恒讓她和這個世界發生了一點關系,沈之恒本人,在某種意義上,也好像是她的私產。

司徒威廉對沈之恒,一直是沒個正經,從不抒情。這時萬籟俱寂,他轉向前方,忽然說道:“我會一直做醫生的,做不成醫生就去做屠夫,我會供著你的血,不會讓你餓極了去傷人。我會——我會對你負責到底。”

沈之恒來得匆匆,下車見了米蘭便問:“怎麽了?”

沈之恒笑了,一手推開汽車門,一手拍了拍司徒威廉的肩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說我也知道的。”

這天在小教堂外,米蘭如願見到了沈之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