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3/4頁)

破霧想了想,想起晏書珩常說謀之一事,謀的不是計謀多周全,而是人心。

是各取所需。

李壑心懷百姓,又是武人願意練兵,即便從私心的角度,晏氏也能助他在這門閥把持朝政的局勢下站穩腳跟、實現抱負。

若城主不是李壑這樣赤誠的人,晏書珩也會換成這樣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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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晏書珩回到客棧。

阿姒正聽阿晟說起一路見聞,小郎君好奇問道:“阿姐,‘易子而食’是何意?”

阿姒一愣,不忍回應。

城外流民的呼喊已足以讓人體會到天災無情,此時經一個四歲稚童口中說出“易子而食”的話,難言的悲涼縈繞心間。

她牽強地解釋著:“阿晟聽錯了吧,姐姐只記得有句話叫‘易地而處’……”

易地而處。

她根本無法易地而處,不敢想象若自己身處那群流民間會面臨怎樣的遭遇。

“大哥哥!”

小郎君出聲的同時,阿姒肩頭搭上一只手,來人俯身,下巴擱在她頸窩。

“我回來了。”

晏書珩變出兩塊蜜餞,其中一塊給了阿晟,哄他出去尋竹鳶玩,而後,他溫柔地將另一塊送到阿姒嘴邊:“嘗嘗。”

阿姒張了嘴,甜意蔓延開來。

晏書珩拂過她發間,聊起流民和貢品的事:“宮中那位陳妃出身潁川陳氏,陳氏門風清正,據聞陳妃還信佛,性情溫良,必也不願百姓流離失所。”

“潁川”讓阿姒莫名覺著親切,怔了瞬,想起那些流民又迅速平靜:“陳妃遠在宮中,縱使百姓流離失所,他們也看不到。”

“且我並不覺得信佛者必仁善,尤其身處高位者,要麽是欲壑難填只能求諸於鬼神,要麽是做給旁人看的,圖個賢名。”

哪怕未失憶的阿姒,也總是溫和懵懂的模樣,對誰都不會冷言相對,這是她頭一次在晏書珩面前流露出鋒芒和刺。

晏書珩欣賞著他的小狐狸,阿姒正在沉思,還低聲念著“圖個賢名”這句話。

他輕問:“莫非阿姒有辦法?”

趨利避害的本能讓阿姒不願多生事端,她搖了搖頭:“難不成要以陳夫人之名將貢米給流民吃,對他們說娘娘體恤民間疾苦,從嘴邊省下來一口粥?況且根源不在貢品,城中那麽多富戶豪族,每人一袋米都比這些貢品多得多,只是他們不願罷了。”

晏書珩凝著她失明眼眸裏漸漸熄滅的微光,在即將寂滅時點燃了它。

“阿姒的話,給了我啟發。”

阿姒倏然擡頭:“夫君有法子?”

晏書珩笑了,凝著她眼裏的火苗。

“古人好假天行事,正逢貢品被攔,不正是天時地利,只差一個人和?”

他點到為止,刻意勾著她。

阿姒卻誤解了,以為他沉默是因武人出身不善謀略,便道:“沒事的夫君,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我們一起想想啊……”

他的小狐狸真是個可心人。

晏書珩嘴角彎起,笑意愈濃。

他懇切道:“有勞夫人,我讀的都是玄學清談之流的典籍,真論起正事,實在力有不逮,還需阿姒提點提點。”

阿姒不由有種是她在護著他的錯覺,安撫地握住他的手:“夫君所謂的‘天’是指那些貴人?或許可利用押運貢品的官員,稱若貢品不能順利上路,他難逃罪責,讓他以官身去同城中的豪族富戶交涉?”

她眉頭又慢慢蹙起:“不過萬一當地豪族有大族撐腰,不把這當回事,甚至反過來要給陳妃套個不顧官民疾苦的妖妃之名,追責下來難做的是底下小官。”

晏書珩適時道:“我打聽過,當地豪族並不入流,聯合押送的官員借為陳妃慶賀千秋之名募糧是個好主意,時人重名聲,正好可以博個仗義疏財的好名聲。”

阿姒想了想:“僅是好名聲遠遠不夠,說白了,名利名利,那些人要名聲,也是因為要逐利,得給他們一些好處,可我們和那些小官手無權柄,給不了實在的好處,只能給些虛無縹緲但又足夠有吸引力的。”

晏書珩頗為贊許:“夫人真是深諳空手套白狼這句話,正好我和晏氏沾親帶故,也可以借長公子之名涉入此事。”

阿姒卻有些顧慮:“你擅自冒用長公子的名義行事,他不會計較麽?流民可憐,可我也只有你一個夫君啊。”

晏書珩竟不知該喜該悲。

末了,他自嘲地笑笑:“長公子並非酷吏,他也有人性。”

他攬住阿姒:“成與不成,試試便知。”

事便如此定了。

當夜睡前,晏書珩告知阿姒,城主答應為他們幾人牽線,在城中竹林裏設雅集邀當地豪族及文人墨客共聚。

“阿姒也去湊湊熱鬧吧。”

若是從前,阿姒對此類權貴眾多的場合能避則避,但她實在關心此事結果,又因蒙著眼有恃無恐,便也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