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4/4頁)

次日清晨,兩人帶著竹鳶和阿晟,早早去了竹林,此時只有他們到了,周遭鳥鳴喈喈,竹葉簌簌,頗有意趣。

時人喜寄情山水,自天地間探詢萬物真諦。然而這般閑情僅限於士族隱士,平民光是謀生已足夠艱難,何談疏曠?

有人在林中撫琴,阿姒側耳聆聽,竟脫口而出:“是嵇氏四弄?”

陽光自竹葉間隙照過來,晏書珩眸中含了微光:“阿姒也懂琴?”

阿姒凝眉聽著琴聲:“我應當是不會撫琴的,只隱約聽過。”

晏書珩見她聽得入迷,未再說話,只與她並肩而立,靜靜聽琴。

曲畢,二人皆如夢初醒。

而竹鳶和阿晟一個十四五歲,一個四多,早在他們聽琴時跑沒影了。

晏書珩拂開阿姒頭頂的竹葉,見她神色恍惚,放柔了聲音:“我幼時曾與祖父學過琴,雖技藝不精,但若阿姒喜歡,待回到建康時,我日日給你撫琴,可好?”

阿姒抽回思緒,莞爾道:“想不到夫君竟還會撫琴?”

晏書珩從身後擁住她,唇若即若離地貼著阿姒頸側,輕吻一下,低聲道:“夫人想不到的事多著呢,日後總會慢慢知曉。”

許是他擁抱的姿態太過繾綣,言語間亦是溫柔,那個吻更是溫柔。

阿姒忍不住又往不正經處想。

他可是又有什麽暗示?

“江郎君!”

粗獷的呼喚聲打破旖旎的氣氛,阿姒如遇救兵悄然松了一口氣。晏書珩松開她,同來人見禮:“李大人來得真早。”

李壑雖是個四十來歲的漢子,在俗事上卻也實在粗心。因晏書珩比阿姒高出一個頭,又有參差錯落的竹子遮掩,李壑方才過來時竟未發覺晏書珩懷中摟著位女郎,見他彎著腰姿勢怪異,還以為他是在……

晏書珩似笑非笑的眸子和語氣讓他頓時回過味來,才明白自己是打斷了小年輕卿卿我我,李壑尷尬又有些內疚。

“二位感情真和睦,叫人艷羨!”

晏書珩對這話很是滿意,轉過身溫聲同阿姒說:“我有些事要與李大人商議,阿姒在此等一等可以麽?不必擔心,竹鳶和阿晟就在不遠處,我也能看到你。”

從嗓音到目光、姿態,皆是溫柔似水,李壑看著這對壁人,心道這小子不僅俊,還很會哄女郎,得虧不是個浪蕩公子哥,不然得禍害多少人家的女郎!

他們走遠了,阿姒立在竹間靜聽竹笑聲,只覺心境豁然開朗。她不由微微擡起頭,不料忽然起了陣風,眼上綢帶被吹拂著纏到竹枝上,阿姒一動,綢帶整個被勾掉。

她不願在人前露臉,忙擡袖遮面,摸索著要去尋綢帶,卻因眼盲而撲了個空,她無奈收回手,想著等夫君過來幫忙。

身側忽而有人溫和出聲。

“女郎莫慌,稍等。”

聽聲音當是個年輕郎君,為人謙和有禮,阿姒無法通過雙眼判斷他是何人,謹慎起見,她刻意低著頭:“勞煩。”

那陌生郎君卻忘了回話。

他呆呆看著眼前一身素裙的女郎,她雖非傾國傾城,但姿韻獨特,清眸不諳世事,甚至略有仿徨,像是從山林間誤闖入人世,正茫茫然不知如何是好的精魅。

不由想起一句詩。

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淥波。

意識到冒犯佳人,年輕郎君收回目光,雙手鄭重奉上綢帶,動作極其珍重,仿佛那是一片彩霞:“女郎小心。”

阿姒循聲去接緞帶,遮住雙目後這才安心不少,輕聲道謝:“多謝。”

“舉手之勞,不必介懷。”

縛上綢帶的女郎,因這細微瑕疵,反而少了幾分脫俗,多了些親和,年輕郎君心間一動,鼓起勇氣搭話:“女郎在等人?”

阿姒敏銳察覺到對方壓抑著的的熱絡,她感念他的善意,但因自身處境,習慣了對超出善意之外的熱情心懷警惕。

好在這位郎君聽上去不似壞人,只要她搬出自家夫君,想必就能劃清界限。

正要開口,手被人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