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話音落下, 四下寂靜。
無人能在這時說些什麽了,畢竟趙筠元的孩子,毫無疑問是最有資格坐上那個位置的人。
那些個本想借機將自個女兒塞進宮中的朝臣也只得閉上了嘴。
當日夜裏, 封後的旨意便送入了常寧宮, 同夜,陳俞宿在了常寧宮, 一夜繾綣。
***
賀宛受寵, 宮中早已變了風向。
從前或許還顧念著趙筠元的皇後身份,可如今她皇後之位被廢, 更被遷至瓊靜閣這種冷僻之所,那些個宮人瞧著,自然都覺得她再無翻身得勢的時候了,於是做事不免就懈怠許多。
初時玉嬌春容二人還總有些意見, 可時日久了, 見趙筠元渾然不著意, 而她們便是與那些人如何爭吵, 也只是徒勞罷了, 便也只能勸著自個放寬心些。
日子過得極快, 好似只一眨眼間, 便到了十月末, 而再有一日, 便是春容要出宮的日子了。
這天夜裏, 春容做了一大桌子菜,本來是念著是最後一回為趙筠元做飯, 所以多費了些心思, 可不曾想到趙筠元卻招呼著她們一同坐下。
二人推脫了幾番,到底推脫不下, 最後這頓飯反而成了春容的踐行宴。
一頓飯間,趙筠元與她們也是聊了許多,雖然平素她們便是趙筠元的貼身宮人,大多時候三人都是待在一塊兒,按道理來說,有什麽想說的,也自然不會藏在心裏。
可今夜卻和從前又是很不相同。
從前不管她們關系如何親密,趙筠元與她們到底是主子和奴才的關系,界限分明,誰也不曾越過這層關系,可金曜日,她們卻不像主仆,更像是許久未見的好友,談話間也少了許多顧及。
竟像是脫去一身束縛,輕松了許多。
不知不覺間已是到了深夜,玉嬌早已趴在桌上睡了過去,趙筠元取了鬥篷蓋在她身上,又放輕聲音對春容道:“明日一早你便要出宮去了,屆時一路往通州區,路程並不近,今夜還是早些歇息吧。”
春容聞言,遲疑了片刻,卻並未應下。
趙筠元瞧出她好似還有話要說,便索性問道:“你可是還有什麽話要說?”
今夜她們不將彼此當做主子或宮人,只當作朋友,自然不應再有這樣許多顧忌,若是有什麽想說的,今夜不說,往後便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若是不出意外,她們這一輩子,應當都不會再相見了。
春容好似也想到這一層,看了一眼睡得極沉的玉嬌,又頓了片刻,方才神色擔憂道:“娘娘,您突然這樣著急的將奴婢與玉嬌送出宮去,是已經想好往後該如何應對了嗎?”
趙筠元愣住,她其實未曾想過春容會在此時開口問出這個問題。
只是春容本就心細,她這些時日的舉動也確實有些反常,玉嬌或許不會多想,可春容卻能感覺到趙筠元是有心想將她們二人都提前安置妥當。
聯想起這些時日賀宛的有意為難,自然會以為趙筠元是想出了什麽應對之法,又怕牽連了身邊人,所以索性將身邊人盡數安排離開,如此方能安心動手。
“其實……”趙筠元斟酌了幾番,正欲開口,卻被春容打斷,她連忙搖頭道:“娘娘,只當春容不曾問過吧,有些事,不知道還是比知道要好些。”
她方才一時不曾止住好奇之心,開口問了不當問的問題,好在卻又很快回過神來,意識到了有些事若是知道了,當真不會是什麽好事,沒讓趙筠元當真開口說出些什麽來。
趙筠元聞言也不由點頭,春容確實是個聰明人,有些事看得比她還要通透些。
不過即便方才的春容不曾阻攔,她也依舊不會開口說出實情。
畢竟那樣離奇的真相,即便說出口,也是無人會信的。
不若編造個無關緊要的謊言,倒還省去許多麻煩。
翌日一早,春容便與這一年被放出宮的宮人們一道出了宮。
臨行前,趙筠元與玉嬌都去送了她,還將些碎銀子強行塞到了她手中。
雖不多,可到底是些心意,趙筠元想著,往後出了宮,多是些要用銀子的地方,所以即便春容一再拒絕,可她到底還是給春容準備了一份。
她手頭銀子其實不多。
從前得寵時,上邊給的賞賜其實不少,可大多都是些簪釵首飾之類,上面不乏珍珠寶石,若是變賣,其實也算是個值錢物件,只是只要是上邊賜下來的,都比尋常物件多了個名頭,叫其“禦賜之物”,這物件,便是趙筠元有心拿去變賣,也是無人敢收的。
而至於趙家家產,早在趙將軍戰死疆場,而李氏隨其一同去了之後,便盡數歸於國庫,哪裏還有什麽私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