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長至(第11/12頁)

說完他起身就走,都已經要跨出房門了,總算並沒有笨到家,忽然轉身問她:“你要不要去西市逛逛?”又說:“除了豬頭,西市有各種各樣的東西賣。”

這還差不多,她高高興興地說:“去!”忽然又想起一事,問道:“那萬一校尉回來了怎麽辦?”

謝長耳此刻忽然機靈起來,說道:“沒事,我跟府裏的人說好,只要殿下和校尉一回來,就馬上派人去西市告訴我們。”

桃子聞言,這才興沖沖跟他一起出門。自勤王之師收復西長京,掃除孫賊,天下平靖,連胡商都陸陸續續又回到了西長京,因此西市之中,熱鬧非凡,比先帝在位之時的太平光景,竟有過之而無不及。兩個人先去買了豬頭,又看了胡商販賣的各種小玩意,桃子在一間胡肆中,見著一支琉璃花精巧可愛,不由拿著在鬢邊比一比,忽然在銅鏡裏看見謝長耳正呆呆地望著自己,不由回頭問道:“怎麽了?”

謝長耳面紅耳赤,過了半晌,方才道:“真好看。”

她嗔怒似的睨了他一眼,心裏其實甜滋滋的,心想這個呆子,說他嘴笨吧,真嘴笨,但笨也有笨的好處,比如有一些話,一聽就出自赤誠。

那胡商操著一口流利的京都官話,說道:“小娘子,這是西域的琉璃,這麽一支運過來十分不易,只賣十金。”

聽到十金之數,桃子連忙放下,說道:“太貴了!”拉著謝長耳就要走,謝長耳被她拽著,一陣風似的出了胡商的鋪子,猶自未解地問:“你不是喜歡嗎?為什麽不買?”

“太貴了,一支花而已,就要十金。”

謝長耳以為她沒帶夠錢,連忙說:“我帶了錢,回到京裏,就發了餉饋,我攢了有錢,有三十金呢。”說著就要將腰間的革囊掏出給她看,她連忙止住,說道:“這可是鬧市裏,財不露白。”

說完,她又拉著謝長耳去了另一間鋪子,挑了好幾支春勝春幡,一共也只花了幾十錢,她卻高高興興地說:“你看,這不都挺好看的。而且馬上就是正旦了,正是戴春幡的時候。”忽然又惆悵起來:“等校尉回來,我肯定要跟著她回洛陽去,八成真到了旦日的時候,你也見不著我戴著春勝春幡的樣子。”

謝長耳也覺得心中一陣難過,他想了一想,忽然解下腰間的革囊,遞到她手裏,說道:“桃子,這些錢都給你。”

桃子愣了一下,只聽他說:“你要是想起我來的時候,你就拿著這錢去買東西吃,然後你就不難過了。”

桃子說:“那可不行,這些都是你辛辛苦苦攢下來的,你還是拿著自己用吧。”

謝長耳從來很聽她的話,這次卻堅持不肯,說道:“我在秦王府有吃的有住的,平時根本就沒有花錢的地方,這些錢攢下來,就是想要給你花的。”

她想了一想,最後說:“那我先替你收起來吧。”

他們兩個在西市逛了半晌,這才回府去,待吃過了午飯,又過了片刻,方才見著李嶷和阿螢悄悄回來。

畢竟阿螢的身份特殊,又是匆匆入京,不便久留,於是用過飲食,她與桃子便悄然離去。

她們來的時候日夜兼程,心急如焚,等踏上返程的時候,卻從容很多,雖然還是一路換馬,但是並沒有馳得那樣快,該打尖歇息的時候,亦是打尖歇息,更兼天氣陰霾,隱隱似有雪意,風也刺骨起來,所以晚間並沒有急著行路,不過是朝行暮宿罷了。

如此過了四五日,兩人方返回洛陽,剛剛進城入府,還未來得及洗去一路風塵,便有宋殊前來請見,她連忙命人請進來,宋殊一見了她,只拱了拱手,說道:“公子回來了。”

阿螢聞言不由得一怔,旋即又驚又喜,忙問道:“公子此刻在何處,快帶我去見他。”

柳承鋒正在花廳之中,與崔倚說話。崔倚征戰多年,難免有些舊傷,每年寒冬時節最為難熬。花廳裏原有火炕,所以自大破西長京,折返洛陽之後,崔倚日常便在花廳起居,柳承鋒能夠如奇跡般生還回來,崔倚自然也是驚喜不已,當下便在花廳之中,親自攜著他的手,細問他受傷落水之後的種種情形。

阿螢走進花廳時,只見父子二人,皆是唏噓感嘆不已。柳承鋒入府之後,早已經沐浴更衣,身上披著一件崔倚的裘衣,因衣不合體,越發顯得身形憔悴單薄。

她心中不勝歡喜,上前叫了一聲“公子”。柳承鋒一轉臉看到她,也不由驚喜萬分。

柳承鋒自述能活著回來,真的是九死一生。

原來他墮河之後,被水流沖出去很遠,他失血過多,昏迷不醒,幸好阿恕只是受了些皮肉外傷,等到了淺灘之處,拼死將他拖上河岸,又砍樹枝做了副擔架,誰知拉著他沒走幾步,阿恕失足,兩人一起從山崖滾落,也不知在山谷裏昏迷了多久,才被上山砍柴的樵夫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