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3頁)

迎面看清應小滿相貌的瞬間,十一郎呼吸瞬間一滯,瞳孔劇顫。

往外走的腳步當即停住。擺擺手,示意攔阻的護衛退下,人在原處立定,雙手背去身後,等候她開口。

然而,燈籠光下,在場所有人同時看到……應家小娘子精致小巧的瓊鼻皺了皺,露出個嫌棄的表情。

應小滿真的很不喜歡七郎這位朋友。

她揮動手中交子,開始公事公辦地算賬。

“收到十貫交子,七郎欠賬只有四貫。他身上傷病大好了,不用再找郎中開藥。跟著我們家吃食,預付兩貫錢罷。剩下的預付新宅子的賃金——”

心裏估了估,“四貫錢,夠七郎住四個月的。如此便兩邊結清了。”

應小滿當面報完賬,轉回去檐下拉下吊籃,十貫交子扔進去,將夜風吹亂的發絲隨意攏去耳後,轉身就要進屋。

“果然是你!”庭院裏的十一郎突然開口道,“魚市殺魚的小娘子!上回在船上……”

應小滿納悶停步。

“我是在魚市殺魚。你見過我?”

十一郎的風帽被夜風吹起,露出遮掩面目的惡鬼面具。

他原地怔忪片刻,擡手就要摘下面具。

燈籠光下顯露小半張眉眼面孔。單眼皮狹長眼睛,眉毛濃黑,輪廓分明,不知為什麽,看來竟有點眼熟。

應小滿的目光定住,露出幾分疑惑表情。

但十一郎的面具還沒完全摘下,就被護衛們健步上來攔住。

“此處不安全。”幾名精壯漢子低聲苦勸,“貴人不立危處,十一郎莫輕易露面。總歸人就在此處,回去再從長計議……”

惡鬼面具終究沒有脫下。十一郎深深地回望一眼,風帽攏起,轉身離開應家小院。

護衛們簇擁著十一郎走遠,消失在銅鑼巷盡頭黑暗裏。

應小滿的視線若有所思,追隨燈籠光消失的遠處。

夜色裏驚鴻一瞥,依稀眼熟的濃眉輪廓,狹長鷹眼,健壯身材,十一郎脫口喊出的那句“船上”,都讓她升起某些不太好的聯想。

十一郎如果換身鮮亮袍子,他方才背手等候她開口的矜持姿態,便有七分像——

當初被牙婆拉去官船邊,晨光裏居高臨下打量她的仇家,她這些天一直暗中盯梢的——狗官晏容時!

應該不至於罷。

京城這麽大,上百萬的人口,哪能這麽巧……七郎尋上門來的朋友,正好是她追蹤的仇家呢。

陷入黑暗的小院裏再度亮起光芒。七郎手提油燈從堂屋裏走出,過去關上院門,站在她身側。

“十一郎見過你——”

“你好友十一郎姓什麽——”

就在七郎開口的同時,應小滿的問話也脫口而出。兩人目光互碰了一下,應小滿堅持道,“你先說。”

“他姓趙。”七郎答。

呼,細微繃緊的肩頭放松下來。

她就知道沒那麽巧。

京城上百萬的人口,二十來歲的郎君總有幾萬人。就算千裏挑一,身高個頭、眉眼輪廓,粗看像她仇家的郎君也會有幾十上百個。撞上一兩個不稀奇。

還有,七郎早說他好友在刑部做事。她仇家晏容時在大理寺做官。明顯對不上。

應小滿轉頭歉意地笑了下:“十一郎姓趙啊。跟皇宮裏的官家一個姓。”

“確實。”七郎提燈照亮,慢悠悠地引兩人往屋裏走,

“我那好友才來頭一趟,你便問他姓什麽。我們認識將近整個月的交情,小滿始終不曾問我的姓名。”

應小滿懊惱地“啊”了聲。

京城裏壞人太多,家裏又有老有小,她之前確實沒打算和七郎互通名姓來著。

後來對方開始熟絡地喊她小滿,她整日“七郎”“七郎”地稱呼……一不留神,把互通名姓這茬給漏過去了。

“我看你好友有些面熟,生怕認錯,才問他姓什麽。還好他不是我要找的人。”她實誠地解釋。

乍聽有道理,細想又有哪裏不對勁。

七郎思忖著走進堂屋。

常理推斷,未找到人應該失望,怎麽聽起來反倒慶幸似地。

“怎麽說?十一郎不是小滿找的人,聽起來你卻很高興。”

應小滿沒吭聲,悶頭進了屋。她沒想好要不要說。

你好友長得像我仇家,還好他不是。

否則一門栓敲下去,你朋友沒了,我們的交情也得到此為止了……

“不好說?”她這處不吭聲,滿屋寂靜裏,七郎已經替她接口,把油燈放在堂屋桌上。

“那就不必勉強,不說就是。十一郎如何認識的你,想提就和我提幾句,不想說就不說。”

實在太體諒了。這世上對她差不多體諒的只有阿娘一個。義父對她掏心掏肺地好,但糙漢子行事實在跟“體貼”兩個字沾不上邊。

應小滿心裏陡然升起幾分感動,油燈暖光映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