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3/3頁)
雁二郎險些當面挨一巴掌,人卻不慍怒,反倒笑個不停。
“看來昨夜真哭了。”
他擡頭看看橫平豎直的字,又回頭瞥了眼路邊並不急於走近的晏七郎,琢磨了片刻,饒有興致問,“你們兩個,吵架了?”
晏七郎並不搭理他。
肉鋪子開張,羊肋排掛在鐵鉤子上,長杆掛起,砧板堆和斬骨刀擺放整齊,應小滿剛開始吆喝第一聲“新鮮羊肉——”
晏七郎排在買肉隊伍頭一個,站在鋪子門面前,好聲氣地說, “買十斤肉。”
*
砧案響起一陣清脆的刀聲。
應小滿專注地切肉。
來肉鋪子買肉的都是主顧。莫三郎的生意她都做了,晏七郎的生意為什麽不做?
十斤肉細切花費的功夫不少,七郎輕聲說,“今日有雁二郎在,莫叫他看了我們笑話。小滿,我們約個日子,尋洞明橋你相熟的那家茶肆,我們坐下詳談如何?”
一句話說完時,肉鋪子刀聲也正好停下。
“十斤上好肋排肉,一斤一百二十文,惠顧十斤一千兩百文整。”
應小滿把包肉的油紙包遞去,伸手,“給錢。”
晏七郎啞然遞過一張兩貫的紙交子,應小滿擡手收錢。
紙交子落在手掌心,始終盯著砧板的視線才擡起,看了眼兩貫的面額。
“別走,找錢。”
晏七郎神色帶出點無奈,瞥了眼旁邊伸長了脖子看熱鬧的雁二郎,“當真要叫他看笑話?”
應小滿的眼角有點發紅。
剛才不小心眨了下眼,一滴淚花要落不落地沾在睫毛上,她擡手飛快擦去,嘴裏還是那句:“等著,給你找錢。”
七郎嘆氣,“莫找錢了,折多少肉?多切點。我一並帶走。”
應小滿掂了掂分量,一刀下去,切出八兩精瘦脊肉,以油紙包好,把油紙給身邊的阿織,教她遞過去。
阿織雙手捧著油紙包繞出鋪子門面外頭,糾結了半日,“阿姐不讓我喊你七哥了……”
七郎彎腰接過油紙包,擡手摸了摸阿織的小腦袋,“那就喊七郎。”
“哎!”阿織頓時高興起來,踮腳遞過八兩肉的油紙包,揮手說,“七郎慢走。”
七郎注視著門面裏低頭忙碌的應小滿,“得空我再來。”頓了頓,眼風瞥過路邊瞧著就不像老實樣的雁二郎,又叮囑說:
“他被召入宮裏申飭,丟了身上禁軍指揮副使的官職。家中又挨一頓家法,近日才放出來。若今天他敢當街做什麽,你只管把事鬧大。即便是得寵的外戚,也不能次次都僥幸脫罪的。”
應小滿仿佛沒聽見般,依舊篤篤篤地剁肉。
話音落地片刻,她這邊沒反應,七郎便不走,安靜立在原地等候回應。
隔半晌,應小滿輕微點一下頭,示意聽到了。
晏七郎深深看她一眼,轉身走出小巷。
目送著七郎的背影走遠,雁二郎饒有興致地一挑眉。
“阿姐不讓我喊你七哥了……”這句話實在有意思。
自打上回在大街上被算計一場,雁二郎身上新領不久的禁軍官職被一擼到底,家裏震怒,他實打實地捱了一頓家法好打,險些把腿給打斷,又跪了半個月祠堂。
表面上瞧著沒什麽,裝無事人照常走路真他娘的疼。
他忍著腰腿疼,象牙扇在手裏唰地張開,搖了搖。裝作無事人般踱過去門面,擠開排隊買肉的婦人,學著晏七郎喊:
“十斤肉。”
應小滿咚一聲扔了刀,“今天統共就二十斤鮮肉。賣了十斤,還剩十斤。全賣給你,我老主顧們買什麽。不賣!”
雁二郎:?
賣七郎可以,賣他就不行?
應小滿撇開他這邊,往人群後頭喊,“高嬸子要多少肉。”
剛才被擠開的婦人瞪一眼雁二郎,上來笑說,“應小娘子照顧老主顧生意,以後肯定多來你家。今天家裏來客,買四兩肉臊子。”
“等一下,馬上好。”應小滿撥開碎發,擦去額頭晶瑩的汗,開始細細地剁肉臊子。
雁二郎:……?
十斤的大生意不做,四兩肉臊子剁半天?應家小娘子,合著就這麽瞧不上他?
雁二郎唰地開扇子,搖了搖。
這憋屈酸爽的滋味……罕見,銷魂,值得回味。
硬生生把他給憋屈笑了。
雁二郎不怒反笑,手裏把玩的象牙扇唰一聲合攏,回身瞥了眼七郎走遠的方向。
倒也不見得是瞧不上他。
感覺更像……正主兒走了,他成了撒氣的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