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3/5頁)

八公主與容淖同在一處院落,上下樓住著,不好像妃嬪們一般只送禮不露面,親自登門問候。

初入容淖溢滿藥香的內室,八公主還顧忌著上次容淖說過不喜旁人進入內室的話,神情略顯拘束。幾句問候下來,她見容淖態度不錯,還讓人給她上了甜湯和點心,樂滋滋一笑,沒心沒肺的話簍子本性立刻暴露無遺。

八公主湊到拔步床杌凳坐下,和容淖挨得極近,小聲絮叨,“六姐姐整日閑在屋中,肯定悶得慌,我來給你講講近來暢春園中的熱鬧事吧。”

容淖少見八公主聒噪之時還會保持謹慎,料想她要說的‘熱鬧事’,牽涉到的人身份肯定不低,猶豫一瞬,還是點頭。

那藥能堅持的時間比她預期短了許多。

她沒有時間繼續幹等五公主替她探聽舊事,應該適時挖掘新途徑了。

這宮苑裏的事圈圈繞繞,看似毫無關聯的事,沒準會有千絲萬縷的糾纏,多聽兩耳朵外面的事,說不定真能抽絲剝繭出頭緒。

八公主說的頭一樁‘熱鬧事’,便是有關未來五額駙舜安顏的。

原定伴駕北巡參加木蘭圍獵的舜安顏,突然被任命為采詩官,即日起一路南下,收錄詩集,不再隨駕。

不用細想也能猜到,約摸是舜安顏窺艷墜湖的消息傳到皇帝耳朵裏了,皇帝自己正因春常在之事陷在艷事旋渦裏,暫且無法脫身。結果親自挑選的準女婿冷不丁又搞了這一出,讓本就不妙的局面雪上加霜。

皇帝顏面掃地,索性暫時把人打發南下采詩去,一能避開流言蜚語,二是眼不見為凈。

“皇阿瑪對五姐真好。”八公主艷羨道,“分明在氣頭上,還顧念著愛屋及烏四字。”

采詩官一職自周朝設立,看似是個人微言輕的卑弱官職,實則內裏大有由頭。

采詩官猶如皇帝散落飛翔在民間的蜜蜂,政見議論,奇聞異事,民間疾苦,都會通過采詩官收錄的詩詞,上達天聽。

舜安顏被罰南下做采詩官,若想諫言立功輕而易舉。將來他能帶著功賞返京迎娶五公主,如此,也算妥善找回了五公主此次損傷的顏面。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生遠,應如是了。”八公主再次感嘆,“算起來,皇阿瑪算是待女兒極好的君父了。上面遠嫁蒙古和親的姐姐們,皇阿瑪都特地等她們年紀大些再指婚,怕年紀太小遠去塞外適應不了。而且每年北巡,皇阿瑪要麽會招她們皇賬相見共敘父女天倫,要麽直接下榻公主府邸。”

容淖笑笑,想起那些年紀輕輕便瘞玉埋香在草原的和親公主,不置可否。

八公主見容淖反應平平,並不覺得掃興,反正她真正需要的只是一個身份相當的傾聽者。

因為她的絮叨裏涉及君父、皇姐及親貴,底下奴才們不過聽她提個名字,已嚇得跪地磕頭求她饒命,口口聲聲稱“奴才不敢妄議”,實際上是不敢和她一起討論,怕她哪日翻臉算總賬,實在無趣得很。

八公主約摸是憋得狠了,灌了一口甜湯,又自顧轉了話頭,說起另一樁事。

“聽說前兒個,大張夫人在來暢春園為小叔子請罪的路上小產了,血流了一地,險些救不回來。”

小張大人漏夜跑馬、擅闖宵禁,奔到暢春園討還媳婦兒,把君奪臣妻之事鬧得沸沸揚揚。

張家上下惶恐不已,其父兄老張大人與大張大人捧著頂戴入暢春園面聖請罪,張家女眷也遞牌子求見太後。

因老張大人的夫人多年前生小張大人時難產而亡,張家中饋事務皆由進門多年的長子媳婦大張夫人統管,長嫂如母,大張夫人便代為出面了。

“大張夫人似乎並不知曉自己有孕在身,疾風火燎慌了神……也是可憐。”八公主唏噓一聲,噘著嘴微不可察嘟囔,“皇阿瑪……造孽。”

她本性純粹,變臉也快。上一秒還在誇皇帝待女兒好,卻並不耽誤她下一秒為弱者抱不平。

容淖終於有了反應,“大張夫人從前可生養過孩子?”

“自然生了,一子一女,都順順當當的。”八公主道,“不過,她這一胎懷的時間間隔太久。聽聞她已年近四十,多年來再未遇喜,一時忽略也是有的。”

容淖垂眸,她對萬壽節那日,大張夫人獨自邁出寧壽門那一幕還有印象。

乍聞禍事臨頭,大張夫人嚇得六神無主,猶能強撐現身於人前,粉飾太平。由此可見,此人並非真正的體弱膽怯之輩,肚子裏的孩子也算強勁。

這樣一個能在皇家秘辛前,避害保全自身,平安踏出宮門的女人,卻在入暢春園的路上被嚇得小產了。

這事,未免透著古怪。

——張家,還真是把怪事湊在一處了。

容淖細問八公主兩句大張夫人小產時的情形,八公主聞言,眉頭擰成兩條毛毛蟲,“後宮那些娘娘們生產時,隔得老遠也能嗅到空中的血腥味,我光想想我以後也會生孩子便覺得脊背發涼,哪裏會仔細打聽別人小產時的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