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8/9頁)
那些掩人耳目打南方運來的財寶,肯定是要趁機夾帶入宮,私下獻給太子的。
換句話說,不知何時起,富甲天下的皇商晉商竟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悄然成了太子的私人錢袋。
不過仔細想想,太子私下歸攏晉商之事其實並非毫無預兆,而是有跡可循的。
去年大阿哥提出召塔裏雅沁回子去呼倫貝爾邊塞墾荒,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明眼人一瞧便知其意在以增長糧草為切入,沾手塞外軍權。
太子身為儲君尚未摸到塞外兵權,又豈能容大阿哥領先自己一步擴大勢力,動搖東宮地位,肯定會有相爭舉動。
這不,太子轉頭便暗中把豪富晉商捏在了手掌心。
要知道,晉商不僅頭腦靈活掌握天下錢財,更重要的是他們身為皇商,每年獲得朝廷鹽引與出關批文的同時,還需承擔為朝廷捐送軍糧的重任。
塞外呼倫貝爾等地每年五分之二的軍糧都賴晉商供給。
在大阿哥想法設法以墾荒增糧的方式迂回覬覦軍權時,太子早已仗著‘藝高人膽大’,直接靠掌控捐糧的晉商,從而在塞外軍權之爭中占得先機。
這一場交鋒,太子明顯勝出大阿哥一籌,可伴隨的風險也是無法預估的。
東宮竟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撬走皇商為自己所用,這般斂財攏勢之舉未免過於狂肆,簡直是視皇帝為無物。
將來若是一朝事發,後果不堪設想。
以至於容淖並不敢輕下結論,斷言太子必定暗中操縱了晉商。
正因如此,容淖才決定返回長巷,看能不能招出策棱一見,側面試探一二。
策棱兄弟二人曾是四阿哥的伴讀,一同長大,關系緊密,而四阿哥又是太子跟前最得用的兄弟。
此番策棱以戰功回京受封,風光無限,太子不論是看在四阿哥的面子上,還是出於對漠北之地的重視,定會對他青眼拉攏,引為心腹。
策棱能單槍匹馬從群狼相爭的漠北闖出一片天,除了倚靠一身悍勇,腦子定也不會太差。他近來跟在太子身邊,沒準兒察覺到了太子一二隱秘動向。
按容淖的打算——若試探結果證明是她想得太多,一切只是巧合,太子並未膽大包天到與晉商暗中勾連。那她大可按照先前設想,暗地聯系商隊,舍出重金,倚靠商隊在關外的手腕,搭救千裏之外數百條性命。
天高皇帝遠的窮苦混亂地界,銀錢的作用不見得比朝廷批令差。
反之,若晉商真被太子收入門下,那肯定不敢違逆主子心意,去搭救一群命如草芥之人。
畢竟那群塔裏雅沁回子不僅有侍農本事傍身,還有成功開墾遠疆荒地的經驗。多留他們一日,塞外墾荒便多一分變數,難免夜長夢多,當真成全了大阿哥的功績。
以太子的立場,不私下催促趕緊處置他們已算萬幸。
如此,她就需另謀他法了。
眼下試探結果雖未擺上明面,但據策棱諱莫如深的態度判斷,極有可能是後者。
商隊八成為太子所用。
容淖眉心緊蹙,正猶豫是否要進一步試探,得個確切答案,便聽見策棱再次開口,反復強調。
“務必記住我的話,謹言慎行,莫要蹚進這趟渾水。那三百多名塔裏雅沁回子之所以會被召去呼倫貝爾種地,說到底是儲位之爭,與你當初那三兩句進言無甚幹系。人,你救不了,更救不得。”
容淖猝不及防被人戳穿隱秘心思,鮮見慌神刹那。
她決定搭救千裏之外素未謀面的塔裏雅沁人是早上的事,考慮用商隊暗中施救更屬臨時起意,沒來得及有任何動作。
因不確定最終能否成功,她未把自己的籌謀宣之於口,就連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嘠珞都沒察覺出任何端倪,所以……
“你從何得知我的盤算?”容淖並未否認,沉沉吸氣,迫使自己冷靜。
仔細回想起來,在她設法試探策棱的同時,策棱似乎也在試探她。或許,從策棱發現她在密切關注商隊時,已經猜到她想通過商隊救人。
難怪策棱一上車先開門見山說起商隊,之後卻一直顧左右而言他,閑敘雜事。
這分明是在故意繞圈子,一探她的反應,二磨她的耐心,三卸她的防備。
果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她‘輕敵’了。
思及此處,容淖不由仔細審視起面前這個粗獷魁梧的異族青年。
那張輪廓深邃的俊臉上,眉眼顏色格外濃重,猶如被冷墨著意刻畫過,凜冽飛揚,銳氣千秋。
策棱不避不閃,任由容淖打量。實則是面如平湖,心有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