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晨曦初露,朝霞滿天。
一頂金頂轎穩穩行在青磚宮道上,徑直朝太後所居的寧壽宮而去。
容淖半倚轎內十香浣花軟枕,眉心微蹙,若有所思。
昨日從山寺回到王府時,簡親王福晉與世子福晉便相攜迎了出來,一臉喜氣告知於她,下晌傳來皇帝口諭,明日宮中會來人接她去寧壽宮修養。
婆媳兩是真心實意替她高興,因為她們都認為她能入寧壽宮承太後教養是天大的好事。
且看上一個被太後親自撫養的五公主,直接破除本朝建國以來公主和親撫蒙的舊例,入了聲名顯赫的京都公爵府,免遭塞外風雨苦楚。
再則,太後為人處世沒什麽厲害手段,養孩子的本事倒是不凡,比宮裏的娘娘們強多了。在寧壽宮裏長大的兩位公主一位阿哥,個個身體健壯。
從山寺回王府的路上,容淖本就琢磨著明日找個由頭回明德堂取銀票。
這可真是打瞌睡碰上送枕頭的,有了皇帝這道口諭,省得她自個兒找理由入宮沒準還會被皇帝疑心她是尋機去探望通貴人。
但這‘枕頭’送來的時機未免微妙。
容淖‘做賊心虛’,第一反應是自己在山寺弄的那一出金蟬脫殼暴露了。
皇帝知曉她私自造訪通貴人母家,這才決定盡快召她回宮。
因為她與嘠珞前腳剛回到山寺禪房,緊接著禪房門外便響起木槿敲門催促回王府的聲音。
主仆兩匆忙更換好衣衫首飾,開門前容淖只來得及粗略檢視幾眼緊閉的門窗,根本不能確定她們離開期間,是否有人通過門窗之外的途徑,勘破了禪房內唱的‘空城計’。
若真如此……她能輕易入宮取到銀票又如何。
她這一腳踏進寧壽宮‘修養’,再難得出宮機會,更遑論是找人辦事。
饒是她有金山銀山,最終不過是爛在手裏,難解千裏之外的危難。
思及此處,容淖心下微沉,指腹抵上隱隱發疼的陽穴,不適闔目。
飛睇雪爪堆在她腳邊打盹兒,擠成一團。雪爪蠻橫,一個勁兒的拿腦袋去拱有它兩個半大的飛睇,想要霸占更大更舒服的位置。
飛睇一身肥肉不是白長的,勉強撩起耷拉的黑眼皮瞅雪爪一眼,任雪爪左推右攘,始終不動如山。
雪爪黑毛倒豎,張牙舞爪,喉嚨裏含糊吐出幾聲暴躁的貓呼嚕。
容淖不耐睜眼,費勁地把這只壞脾氣的霸道肥貓撈上膝頭,及時鎮壓了一場‘惡戰’。
雪爪強逞威風被打斷,昂頭沖容淖惡狠狠喵叫兩聲,一雙漂亮琉璃眸瞪得滾圓,高翹的長尾巴表露不悅。
容淖偏要在老虎屁股上拔毛,一把捉住它掙紮不停的爪子,見它四爪皮毛泛灰,忍不住嘀咕一句,“你可真會糟蹋名字。”
當初雪爪之所以得名雪爪,正是因為它通體純黑,但四爪雪白,像是戴著四只白套套,可愛醒目。
容淖嘴上說得嫌棄,不過還是掏出帕子,仔細給雪爪擦拭爪子。
末了,還順勢捏了捏已經幹凈的棕粉肉墊,惹得暴躁貓大王雪爪不輕不重撓她一下。
一歲的貓爪肉墊不像幼貓肉墊那樣軟乎圓潤,或許是在外面跑動太多,磨出了繭子,甚至隱隱有些硌人。
——手感太差,白頂風作案了。
容淖睨了眼雪爪余怒未消的大胖臉,遺憾收手。
昨日臨時用毒以懲策棱不敬,是她第一次對人下毒,不算熟練,她自己手上也沾了一些粉末。雖然及時用茶水沖洗過,但畢竟比不得解藥。她皮膚嬌嫩,難免殘余一二藥性。
後果不至於像策棱那般黑腫恐怖,可終歸不太舒服,皮肉裏癢脹發疼。
現下被雪爪一撓,更添難受。
容淖抿唇,垂眸查看自己手部狀況。
這一低頭,竟隱約聞到自己指尖有一縷極淡的檀香氣息。
簡親王府的男男女女都不信佛,府中更不曾供奉佛像之類,日常不用檀香,她也不用檀香。
若說這檀香氣味是她自己昨日在山寺禪房沾染帶回的,未免牽強。
昨日回到王府後,夜間她按日常的習慣,先以香花入浴,後又周身塗抹祛疤藥膏和養膚玉膏,從頭發絲到腳後跟,手上自不會例外,甚至還多塗了一層解毒藥膏。
按她的養膚步驟,就算是被檀香熏了幾十年腌入味的老和尚來了,估計也留存不了幾分佛意氣息。更何況她前後加起來,在禪房裏只待了不足兩炷香的時間。
這一縷縹緲檀香絕非她身上殘留的味道。
容淖靈光一閃,當下顧不得疼痛,二度向雪爪出手。
肥貓剛揣到胸下的兩只白爪爪再次被她捏住。
不僅如此,她還特地湊近去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