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2/10頁)
春山激動未散,忐忑道,“跌打損傷奴才只能治些皮毛。”
王公貴族最是熱衷把猛虎馴成貓兒的把戲,養牲處的畜牲剛進來時多半野性難馴,不知輕重,負責馴養的宮人們受傷是常事。
小傷小痛他們不敢去勞煩太醫,慣常是互相幫著處理上藥,有時候畜生們受傷了也是他們處理,他自然會。
容淖並不意外春山的回答,壓著眉淡淡道,“來。”
春山應喏一聲,小心翼翼托起容淖左手,先輕按她的骨頭探了探傷情,然後手上攢勁,擺弄一陣,只聽很輕一聲骨節脆響。
“公主,好了。”
容淖悶哼一聲,白凈的額上沁滿了細細密密的冷汗,歇了幾息才緩過來,感覺疼痛稍緩,她試著動動手腕,低聲吩咐道,“你去內室把那紅漆葫蘆紋高桌上的兩個匣子取來。”
春山依言抱出一大一小兩個匣子,容淖從大匣子中挑出治療跌打損傷的藥膏。
濃重刺鼻的藥味四處亂竄,春山替容淖上藥,看著的黑黢黢的藥膏緩慢浸入肌理,笨嘴拙舌的小太監不由多了句嘴,“公主骨頭雖接了回去,但腫淤只敷藥膏怕是消得慢,還是得以板條固定,能縛上吊帶最好。”
“嗯。”容淖應了聲,卻沒有采納的意思。
因為她這傷實在巧合到離譜,再加上她又利用這誤打誤撞來的傷當眾對皇帝示弱討鷹,是以根本不敢叫人知道。否則何至於在看城上從晌午忍到天黑,遮遮掩掩回寢帳找個獸醫來。
先前在看城下意外挑明策棱既隱晦又澎湃的心思後,她自覺不值一提,可又莫名生出一股無解的煩躁。
偏生此時囚籠裏那只白毛摻灰的海東青不斷拍翅叫囂,用沉重的精鐵腳絆把囚籠撞擊得嘩啦啦響個不停,卻始終難逃重重枷鎖,一如她找不到出口煩躁。
鬼使神差般,她順手打開了籠門,支出胳膊,想著逗弄一下那海東青轉轉注意力也好。
神鳥海東青驕悍,分明是只次品,卻有種羽蟲之王的睥睨桀驁,根本不理她這區區凡人的逗引,一經出籠,便迫不及待要振翅高飛,大有一股要唳亡長空的暴烈。怎奈翅上腳下的鏈絆子全是精鐵細鑄,十分沉重,它掙脫不得,反倒被打結的鐵鏈拖著直直往下墜。
飛禽闊翅未收,憑借本能找物什借力,往她支著的胳膊落了一下,又立時彈開。
然後,劇烈的疼痛自手腕傳來,與從前那些病痛全不相同,容淖感覺腦海中有根弦也跟著斷了。她毫無防備,身體已先做出反應,眼眶紅了。
一直在看她逗鳥的八公主快步竄過來,關切問她為何突然傷懷,驚動了不少人,連皇帝都聞聲回望。
被那麽多雙眼睛盯著,電光火石間,容淖已把利益得失過了一遍,如果張揚開她為海東青所傷之事,那獻上鷹貢的打牲丁這輩子怕是都赦免無望,說不定還會因此獲罪。
而且,屆時所有人都會知道她這大活人的胳膊還不如小樹丫子結實,一碰就折,那才真是沒臉!
她索性任由眼淚滾滾,反正已在大庭廣眾失態,幹脆趁機順水推舟,遮掩受傷一事,用疼出來的眼淚假裝對皇帝示弱。
眾目睽睽之下,皇帝身為君父,哪好意思繼續繼續與自己淚眼朦朧的小女兒置氣。
賞鷹順理成章成了父女兩破冰的由頭,誤打誤撞圓了策棱所求。
容淖等春山替自己包紮好後,先是吩咐他把治療跌打損傷的藥收進大匣子裏,然後讓他打開小匣子,又做了點事。
幾乎春山這邊剛停手,木槿再次返回請見。
“公主,那幾個小宮女回去前想給您磕個頭。”木槿鼻尖輕嗅幾下,總覺得帳內這股藥味陌生刺鼻,不似平常容淖所服那幾味藥丸的清苦,眼神裏浮起一絲探究。
臨行前孫姑姑可是特地交代過她與雲芝的,讓她們平時在六公主擺弄藥材時務必多留個心眼。
“不必,直接送回去。”容淖把她這活泛勁兒看在眼裏,平靜示意,“桌上這些銀針是剛淬過藥的,給底下的小宮女們分分。若遇危險,或可逃命。”
春山聞言立刻的把剛晾幹的銀針小心用厚布帕子包裹起來,遞給木槿。
木槿從厚布帕子裏聞到了更濃重的陌生藥氣,心底疑慮頓時散去,捧著銀針高興退下。
因為急著送那幾個司胙處小宮女回去,木槿決定先分幾根銀針給她們,剩下的等她回來再分給伺候六公主的宮人。
“你們平日出來當差時把銀針別在荷包上,切記莫要紮到自己啊。”木槿不知道這銀針上具體淬了什麽藥,不過六公主既然說能逃命,想必是厲害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