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3/4頁)
八公主還好一點,至少定下人家。
可她上面的六公主,皇帝硬是一點口風都沒露,推說公主孱弱多病,不忍早配蒙古,恐其瘞玉埋香。
大臣宗室聞言更是心急如焚,總不能屆時八公主先行發嫁,姐姐卻仍待字閨中。
堂堂皇家如此無視長幼尊卑,成何體統。
宗親宴上,宗室宗長明裏暗裏多番提及兩位大齡公主的婚事。
皇帝應付自如,眼底卻湧起一層淡淡的霾。
隔幾日,在一個雪後初晴的晌午,皇帝終於責禮部為八公主擬定封號。
本朝公主一般是出嫁前夕才會賜下封號,這意味著皇帝終於松口,八公主婚期將近。
八公主養母宜妃聞訊大喜,稟明皇帝與太後後,把養女接回翊坤宮教導婚儀之事。
佛日樓只剩下容淖。
她近幾年身體一般,皇帝對外的托辭其實也不盡全是假話,幾年前那趟草原行到底傷到了她本就孱弱的身體底子,大病小殃不斷。
她不靜休養病時,常會去給太後請安,順便給太後治治身上的小毛病。
近幾年,太後的眼睛視物模糊的症狀略有緩和,最重要的是眼睛不再總是發幹發澀,她對容淖的信任也就與日俱增。
躊躇數月後,終於摒退眾人,向容淖含混說起了自己難以啟齒的女人病症,詢問可有醫治辦法。
容淖聽罷,自然是束手無策的。
她師從太醫院判,主攻大小方脈兼之一點針灸,為太後治眼還是特地請教過專精眼科的太醫,至於其他分科,更是稀松平常
容淖不敢托大,試圖勸說太後召專精的禦醫來,太醫院有專門的婦人科。
立時遭到太後嚴詞拒絕。
容淖不解,換了好幾個問法,才從太後硬擠出來的點點滴滴難堪至極的回復中,拼湊出來因由。
太後來自蒙古。
蒙古地界亂,不止貴族亂,全是男子的喇|||嘛廟宇同樣藏汙納垢,黃|||教教|義禁止娶妻生子,可多的是喇||嘛不守清規戒律。
偏這二者在蒙古地位很高,他們能很輕易得到無數女子的身體。已婚的未婚的,但凡被看上,少有能僥幸逃脫的。
如此濫||交穢亂,惡疾自生。
男傳女,女傳男,導致草原上不少人有患有‘臟病’,求醫不得,只能硬拖著,拖到潰爛而亡那一日。
乃至於如今‘臟病’似天花一般,算是蒙古人聞風喪膽的惡疾。
太後青年守寡,在宮禁內長待幾十年,日常最愛禮佛念經,免不得會接觸一二僧侶喇||嘛。
她患了羞恥的女人病,第一反應是捂住,唯恐令人誤會,往汙穢的地方想。
容淖知道太後的顧慮後,不再試圖勸說,索性請太後許她出宮去簡親王府小住一段時間。
回來後,她便著手暗中開始為太後治病。
“苦嗎?”太後半擡起眼皮問,望向容淖的目光中頗有憐惜之意。
“不苦,有事做比單獨養病時精神些。”容淖正在為太後上藥,回話時擡起頭,目色坦坦蕩蕩,不見絲毫怨懟卑怯。
她知道太後的意思,堂堂公主,金枝玉葉,為了討好太後為自己婚事出力,不惜借出宮小住為由,暗地裏屈尊絳貴摻合進下九流裏三姑六婆的行當中,與藥婆為伍,何等奇恥大辱。
可容淖當真未覺出屈辱,她甚至還根據藥婆們的病例講述與診治手段,悄悄編撰出一本書,再結合自己從宮廷婦人科禦醫處所學,不時查證補充,以求博采眾長。
太後像是沒聽見容淖的回答,自顧自道,“女子若是能吃苦,便有吃不完的苦啊。”
她這輩子的享受好日子就靠率先把不能吃苦的姿態擺出來,鑲進所有人的腦子裏。所以啊,她一把年紀了還有同樣一把年紀的皇帝兒子在她面前彩衣娛親,嬉笑逗趣。
容淖聞言若有所思。
暗嘆這位長者或許沒有睿智的頭腦,卻有世事洞明的學問。
博山爐裏檀香裊裊,太後半睡半醒,恍恍然一般又喚了容淖名字一聲,“你可知道,你這名字還是我取的。”
容淖微詫。
皇家到她這一輩,男女皆是依循漢禮取名的,女子從容從水。
太後蒙古出身,一輩子只會說蒙語,嫁到宮中幾十載,連滿語都說不囫圇,漢語更是一竅不通,如何取得出漢人名字。
她覺得應是太後說錯了,含蓄糾正,“是您從禮部備選名字裏挑中的淖字?”
“不是。”太後睡得迷迷糊糊,仍堅持道,“是我取的。”
容淖這下是真詫異了,不過看太後已然要睡過去了,她沒繼續追問,待上好藥收拾齊整,悄無聲息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