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老蔡駕駛著火車,牛大力汗流浹背地往爐膛裏添著煤,老吳後背有節奏地撞著座椅背,牛大力好奇地問:“吳叔,您這是玩什麽呢?跟這椅子有仇啊!”老吳說:“我找了一個偏方,說是撞樹對頸椎好,這車上也沒樹,湊合著撞撞椅

子吧!”老蔡一聽,笑著說:“老吳啊,有病還是得瞧大夫。”“偏方治大病。”“這頸椎病啊,說是小病就是小病,說是大病也能要人命。”

牛大力順著老蔡的話,說道:“就是啊,回頭頸椎病沒治好再得一腦震蕩。”老吳不快地說:“那不正得你的意了。”老吳瞧著牛大力,那小子心裏想什麽,他是門兒清。

牛大力勸老吳歇一段日子,回家安心養病。老吳覺得牛大力看著憨厚,其實藏著鬼心眼子,說道:“我歇了,這座不是空出來了?”牛大力忙說:“不是有我呢嗎。”“那等我再回來,坐哪兒呀?”老吳這麽一問,牛大力便望向老蔡,老吳也看著他,老蔡被他倆虎視眈眈地盯著,問道:“瞅啥,還惦記上我了?”

老吳沉默了一會兒,說:“牛大力,你是鉚著心思朝我使勁呀!”牛大力說:“我這也是為你好。”“一句為我好,誰也挑不出毛病來,可一個蘿蔔一個坑,我這個坑深著呢,就怕你那小腚坐不穩當呀。”“我這底盤比你大。”

聽著老吳與牛大力越聊越起勁,嘮得熱火朝天,老蔡耳朵吵得不行,他拉響汽笛,提醒著那兩位,火車快要進站了。

車廂裏準備下車的乘客,擁擠在過道上。小溫州站到座椅上,高聲喊:“我的眼鏡呢?誰拿了我的眼鏡!”不遠處,汪新走了過來,問:“你眼鏡丟了?”“丟了!一個藍白條色的編織袋,上面寫了個‘馬’字!我放椅子底下了,半小時前還在呢!”

說話間,火車停住,乘客紛紛下車,汪新一眼望去,全是下車的人流,他飛身從窗口跳了出去,小溫州緊跟著跳下車窗。

汪新目不轉睛地盯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小溫州東張西望也尋找著眼鏡袋子。突然,他沖著汪新喊:“在那兒呢,我的眼鏡!”汪新隨著小溫州所指的方向,看到兩個人提著一個藍白條編織袋,正朝出站口匆匆而去。汪新與小溫州撒腿

就追。

當小溫州靠近兩個人時,被其中一人踹了個跟頭,他倆的速度極快,提著編織袋跑到圍欄處,把編織袋扔出圍欄,然後爬上圍欄,跳了出去。

汪新先是為了避開拖兒帶崽的孕婦耽擱了一下,這一眨眼工夫,場面已經發生了改變。他趕到時,只能隔著圍欄,伸手抓住編織袋的提手,把提手扯過圍欄。那兩人緊緊抓住編織袋,死死地不松手,並對著汪新威脅道:“小子勁兒挺大呀!再不松手,我們可動刀了!”汪新怒道:“你敢!”望著汪新臨危不懼的眼睛,兩人打起了退堂鼓,手稍一松動,汪新就占據了上風,正好小溫州與兩位車站警察趕了過來,那兩人一看勢頭不對,火速逃開。

汪新把編織袋遞給小溫州,他手上有深深的勒痕。小溫州蹲在地上激動地打開編織袋,裏面都是墨鏡盒,他樂開懷了:“太好了,幸虧沒丟,要不白跑一趟不說,還得賠本。”

汪新注意到小溫州編織袋上的“馬”,以為他姓馬。小溫州笑著說,他姓黃,住在溫州五馬街,叫黃五馬。為表示感謝,黃五馬執意要送汪新一個墨鏡,汪新擺擺手,堅辭不受,讓他趕緊走。黃五馬拿出一個墨鏡盒,不容分說塞進汪新手裏,提著袋子就開溜了。

汪新心裏美滋滋的,觍著臉向馬魁要表揚:“馬叔,您得表揚我兩句吧?”馬魁不以為然地說:“這是你應該做的。”

兩個人說著話,沿街道朝前走。馬魁腳步快,聽見汪新不斷在背後咳嗽,回頭一看,汪新戴著一副墨鏡,嘚瑟地沖著他傻樂。馬魁的臉冷了下來問道:“哪兒來的?”“小溫州送的,還真別說,戴著是挺舒服的,您戴戴試試?”

汪新說著,就摘下墨鏡,遞給馬魁。馬魁沒接,冷眼盯著他說:“長本事了,別的沒學會,學會吃拿卡要了!”“馬叔您別扣帽子,我幫小溫州奪回被搶的眼鏡袋,給他挽回了那麽多損失,他送了我一副,怎麽到了您這就成吃拿卡要了?”

馬魁問汪新,警察有戴墨鏡的嗎?流氓才戴那玩意兒。汪新嘟囔說,他幹啥老馬都看不慣。馬魁讓汪新去照照鏡子,好人有這樣的嗎。汪新生氣地摘下眼鏡,把鏡片捅掉,戴上鏡框問:“這回像好人了吧?”

汪新說完,甩開馬魁,頭也不回地走了。

牛大力躺在床上,望著手裏的信紙,嘴裏念道:“遙相望,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今晚六點,紅星電影院。”信裏有一張電影票,牛大力把信紙蓋在自己臉上,激動得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