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牛大力沒想到,居然會有人給他寫信。這封信是從門縫裏塞進來的,他撿起信封,抽出信紙,裏面就一句古詩,他念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牛大力琢磨了半天,也沒弄懂啥意思。

姚玉玲也以同樣的方式收到了信,信中也是一首古詩:“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她沉默片刻,深情的目光望向窗外。

奇怪的是,汪新沒收到信。他坐在家門外的小馬紮上,一邊看書,一邊不停地握著一個彈簧,他在練手勁,以防不測,指不定哪天會跟牛大力幹上一架。

這時,牛大力走了過來,汪新根本沒有擡頭看他,他卻沖著汪新挑釁說:“小彈簧捏著有意思嗎?”“你別看它小,勁兒大著呢!”“拉倒吧,孩子玩的。”汪新讓牛大力試試,牛大力接過彈簧,毫不費勁就捏扁了。汪新愣住了,沒有說話。牛大力說,想練手勁兒,他可以幫忙。汪新好奇地問,怎麽幫。牛大力告訴汪新拿他這手練,比彈簧好用多了。汪新點點頭,問怎麽感謝他。

牛大力猶豫了一下,話鋒一轉:“問你個事,‘曾經滄海難為水,除掉巫山不是雲’是啥意思?”汪新愣住了,想了想說:“哦,就是說……這不明擺著嗎,這都不懂,曾經滄海嘛,就是說從前是大海;難為水就是,讓那些個小河小溪擡不起頭來。”牛大力沒聽懂,狐疑地問:“啥呀,咋就擡不起頭來了?”汪新也有點心虛,說道:“嗨,我幫你查查。”

汪新說完,就回房間找辭典去了。過了一會兒,汪新拿著辭典走出來,牛大力斜眼看著他說:“整了半天你也不知道啥意思啊?還跟我這瞎解釋。”“以前學過,忘了。”汪新邊說邊查辭典。他好奇地問牛大力,咋還研究上詩了?牛大力有點兒得意,這他別管,到底啥意思吧。汪新撇撇嘴,既然不說,那他就自己慢慢去琢磨。牛大力拿出信紙,一臉得意地放在汪新面前。

汪新一看,上面的字跡歪歪扭扭,問道:“這誰寫的?跟蚯蚓似的?”牛大力有點不耐煩:“我要知道就不問你了,這到底啥意思啊?”“就是說看過大海的人,別處的小江小河很難吸引他;除了巫山的雲,別處的雲彩都看不上眼。”聽了汪新的解釋,牛大力心潮澎湃:“那這意思我好像明白了,我就是大海是巫山的雲彩?”“差不多是這意思吧。”

牛大力讓汪新破個案,幫著判斷一下,到底是誰寫的?他不是警察嗎。汪新想了想,問:“這封信是在哪兒發現的?”“就門縫裏,早晨起來一開門就瞅見了。”“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寫這兩句詩的人肯定出自咱們鐵路局,用的是咱鐵路局的信箋。”“這不用你說我也知道。”“這人應該就住咱院裏,看這筆跡像是小孩寫的。不過,咱院裏那幾個臭小子哪能知道這兩句詩?也就知道個‘鋤禾日當午’啥的。所以說,寫信的人是在故意掩蓋自己的筆跡,怕讓人認出來。”

兩個人正分析著,只見蔡小年拎著兩根油條過來了,好奇地問:“哥倆幹嗎呢,背著我吃好吃的呢?”牛大力趕緊把信紙收起來,蔡小年眼明手快,奪過信紙,看了一眼,一臉驚訝地問:“大力,這你寫的?打算給誰呀?”汪新說:“這是別人給大力的。”“喲,大力,沒看出來呀,還有人給你寫情書呢!誰寫的?”

“這不正猜呢嘛。”“這還用猜,就咱這個院,文學水平最高的人是誰?誰能寫出這麽肉麻的句子?”

蔡小年和汪新唱和著,又不時擡頭看了看姚玉玲家的窗子,蔡小年說:“大力對小姚的心思誰看不出來?”牛大力難以置信,激動得頭腦發昏:“小年哥,那她平時幹嗎對我愛搭不理的?”“女人都這樣,越是喜歡誰越不搭理他,越要折磨他。你看,她還故意把字寫得歪歪扭扭,就是怕你一眼認出來,這是在跟你玩捉迷藏呢,故意吊著你。”

牛大力像是掉進了蜜罐裏,喃喃地說:“這小姚,跟我整這一出。”蔡小年接著忽悠:“大力,恭喜你,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你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了。”“那我接下來該咋辦?”“我的建議是,按兵不動,看看對方下一步的行動。”

和蔡小年越聊,牛大力越陶醉、越甜蜜、越幸福。他真的是心花怒放,仿佛這一切都是真的,他掉入了幻想的情感汪洋。只有汪新覺得不可思議,換句話說,他根本不信。

牛大力像打了雞血,上班時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氣。他心情格外舒暢,就連擦汗時,嘴裏也沒忘哼著小曲。老蔡與老吳一看這情形,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八成與姚玉玲有關,老吳張口問了一句:“小姚搭理你了?”牛大力得意地說:“何止是搭理。”老蔡驚訝地說:“喲!大力小子,有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