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3/8頁)

王素芳神情恍惚地走出醫院,走著走著就走不動了。她呆呆地看著化驗單,看著看著就哭了。她留戀兒女,留戀丈夫,留戀這個家;她舍不得離開,可生命已進入倒計時。從現在起,她還未曾走遠,卻已經開始了思念。

沈大夫急匆匆走出來,找到站在角落裏的王素芳。她強行從王素芳手裏拿過化驗單,認真看著說:“嫂子,劉主任已經跟我說了,我讓她安排你住院,不能再耽誤了。”王素芳把化驗單從沈大夫手裏搶回來,一把撕碎,她強忍淚水,深吸一口氣,說:“不用了,晚了!”

王素芳再次懇求沈大夫,一定要幫她瞞著馬魁。馬魁遭了十年罪,終於盼著他回來了,想讓他過兩天好日子。沈大夫還想勸,可王素芳根本不聽,給她治病,家裏就得砸鍋賣鐵,傾家蕩產,結果就是錢花沒了人也沒了。這家裏好容易聚起來點熱乎勁兒,她不想壓垮了這個家,碾碎當下這個局面。老馬這輩子已經很不容易了,不能為了她,再遭大罪了。

王素芳說得沈大夫也落了淚,她抱住了王素芳顫抖的肩膀說:“嫂子,您最不容易!”囑咐好一切,王素芳回到家裏,抱起小寶,輕聲地哄著。

馬魁回家看到溫柔的妻子與可愛的孩子,他笑了,轉而又想到妻子化驗單的事情,心裏一緊,忙問:“化驗結果出來了,咋說的?”王素芳平靜地告訴老馬:“不太好。還是老毛病,肺氣腫,又有點嚴重了,肺泡損傷面積加大了。”“那咋治啊?”“大夫說了,這個病沒法治,不過呢也死不了人,平時多注意點倒也沒啥,反正這慢性病就得慢慢調養,養得好的話帶病活到七八十也不是沒可能。”

“那上回都咳出血來了,是咋回事?”“那個沒啥,嗓子拉破了。”

馬魁將信將疑,執意要看化驗單。王素芳裝模作樣地在包裏翻找著化驗單,翻了半天,說:“哎,哪兒去了?肯定是落在沈大夫那兒了。”“不是應該找內科的劉主任,幹啥找沈大夫?”“我拿了單子不太放心,又去找沈大夫給瞅一眼,她也說沒事兒,我就隨手一扔,估摸著落在她桌上了。沒事兒,回頭找她拿去。”馬魁搖搖頭說:“你這也太不當回事兒了。”

聽到沈大夫也確認過的這事,馬魁放了心,他從兜裏掏出煙盒,揉巴揉巴扔到爐子裏說:“從今往後再也不抽煙了,戒了!”王素芳說:“別當我面抽就行,你工作累,抽口煙解解乏。”“說不抽就不抽。”

馬魁還是那個驢脾氣,王素芳想起他年輕時的模樣,欣慰地笑了。馬魁催促道:“你趕緊歇著去,一會兒我做飯,晚上想吃啥?”“拉倒吧!你看著孩子,別給摔了。”

王素芳說著去了廚房,她剛一走,小寶就啼哭不止,望著小寶委屈的模樣,馬魁笑著說:“還哭,再哭我可把你送走了!”“您不能把他送走!”馬魁的話正好被從外面回來的馬燕聽見,父女倆你來我往鬥起了嘴。

王素芳聽見戧戧聲,拎著炒勺走過來問:“你爺倆又怎麽了?”馬燕告狀說:“媽,我爸要把小寶送走!”馬魁白了馬燕一眼:“我就是說說,也沒真送。”“您有了那心,就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我是看小寶哭不停,才嚇唬嚇唬他的。”

王素芳聽到這兒,臉板了起來:“老馬,這事是你不對,你不該跟小寶說那樣的話。”“怕什麽,他也聽不懂。”“萬一聽懂了呢?”

這時,王素芳劇烈咳嗽起來,馬燕瞪了父親一眼,埋怨說:“看,你把我媽都氣咳嗽了!”馬魁說:“你還說,你把小寶抱去。”

馬燕把小寶抱走了,王素芳捂著胸口,咳嗽不止,馬魁攙住她問:“素芳,你吃藥了嗎?”“你倆就是我的藥,能吃得進去嗎?”“好好好,都是我的錯,我認錯。”“把小寶接過來,讓燕子專心學習。”

妻子的吩咐,馬魁哪敢不答應,他顛著腿朝馬燕屋裏去,偷偷聽見閨女哄小寶的聲音,笑了起來。

火車停靠在寧陽站,牛大力聽著廣播裏的聲音:“各位旅客請注意,寧陽開往哈城的列車馬上就要出發了,沒上車的旅客抓緊時間上車,送車的同志請迅速離開。”

這聲音是姚玉玲的,這聲音穿透了他的心臟,讓他魂不守舍。牛大力透過廣播室的窗子,望著姚玉玲晃動的身影,情難自已。

火車啟動,冒著濃煙隆隆駛離站台。汪新從餐車裏走出來,正好碰見了姚玉玲,剛向她打了聲招呼,姚玉玲的臉就紅透了。汪新納悶地問:“你沒事吧?臉咋這麽紅?”姚玉玲支吾著說:“嗯……熱的……”汪新自言自語,天有這麽熱嗎?戀愛中少女的心思,汪新哪裏能猜透。

收到那些古詩詞後,牛大力整天都樂呵呵的,哪怕在往鍋爐裏添煤的時候,他嘴裏依舊哼哼著:“幸福的花兒心中開放,愛情的歌兒隨風飄蕩,我們的心兒飛向遠方,憧憬那美好的革命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