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一章 “談判”(第2/3頁)

話說完,陳詢五體投地、埋首不起,仿佛還在痛哭流涕。

韓昭同樣是一臉悲愴的拜倒在地:“請陛下攘除奸邪,遵循古禮古法,以先人之道治天下,還四海清平!”

所謂古禮古法、先人之道,自然就是帝室與世家共天下,就是消除寒門官員。

這便是世家的條件。

當然,只是說出來給宋治聽,等待還價的條件。

宋治望著地上的陳詢與韓昭,眼角抽搐、雙目如火。

......

陳詢之前雖然被宋治嚇著了,心裏敲起了退堂鼓,準備從一開始就少提點條件,避免獅子大張口,但轉念之間,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偉岸莫測的身影。

他及時醒悟:雖然在皇帝跟世家看來,自己是世家此次行動的領頭者,所作所為都是為世家整體發聲,但實際上並不是這樣。

陳氏還有另外的選擇,就算跟宋治談崩了,也不至於完全沒有退路。

當然,如果能跟宋治談攏,讓對方同意帝室繼續與世家共天下,那是最好。

念及於此,陳詢有了底氣,恢復了鎮定,故而還是把既定說辭說給了宋治聽。

......

韓昭頗有些膽戰心驚。

之前因為皇帝的威壓,他心中也生出了恐懼感,想著是不是把條件主動降一降,免得觸怒了即將發狂的皇帝,導致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他本以為陳詢跟他同樣感受,不曾想對方竟然那般硬氣,好似全然沒受到之前氣氛的影響,半點兒也不怕死。

這哪裏還是個沒有骨頭的應聲蟲?

韓昭第一次覺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審視陳詢。

......

宋治很憤怒,出離的憤怒。

大齊承前朝開科舉之余澤,他繼承歷代先帝之遺志,終於將帝王中央集權、加強皇權的事業推上了嶄新的台階。

這些年來,無論是士人門第與將門勛貴之爭,還是寒門與世家之鬥,雙方在鬥得你死我活、難解難分之際,都需要、渴求他的垂憐、支持。

故而他一直算是高居雲端、俯瞰眾生,無人敢在他面前巧言令色,無人敢於忤逆他的旨意,更遑論對他指三道四。

縱然皇權還未加強到頂峰,但在這段特殊時期,他已經體會到了極致皇權帶來的,掌握一切沒有掣肘的快意。

他早已習慣了這種快意!

現如今,世家不僅做了逆臣賊子,暗中襄助叛軍對抗朝廷,到了這崇文殿,陳詢竟然還敢教他做事,教他如何治理天下,要他剔除寒門勢力?

是可忍孰不可忍!

......

宋治勉強安耐住火氣:“宰相認為朕該除掉哪些小人?”

在陳詢聽來,宋治這就是在說不可能拔除整個寒門勢力,最多處理一些領頭者,壓縮寒門在朝堂上的力量,讓世家勢力能夠有所恢復。

陳詢大喜。

寒門勢力發展到現在,他已經不奢望朝堂上沒有寒門官員,這實在是太不現實,宋治不可能做出這麽大的讓步。

世家可以默許寒門掌控相當一部分權力,底線是大局得掌控在世家手裏,否則稱不上帝室與世家共天下。

在有皇帝撐腰的情況下,三省六部地方州縣包括各鎮大軍,有三四成寒門官員,是世家能夠接受的極限。

要實現這個意圖,讓寒門官員接受現實,就必須先撤掉對方幾個領頭者的權位,否則寒門勢力不會乖乖就範。

這麽多年來,世家先是被皇帝算計,而後又被寒門壓制,受了多少不公、丟了多少權位、損了多少富貴、忍了多少屈辱,一直只能默默承受,無力扭轉局面。

現在,借著隴右戰事,世家終於贏來了自己的轉機。

他們終於能反擊!

他們終於要開始反擊了!

陳詢站起身——談判講究的是關系對等,他不能再趴著,韓昭也站起來了。

勉強穩住心神,按下心中想要大肆揚眉吐氣的迫不及待,陳詢壓抑著顫動的嗓音道:

“參知政事高福瑞,曾在國戰最為關鍵的時候,被朝廷委以重任巡查前線,卻誤判北胡渡河南攻的形勢,導致西河城頃刻被奪,精銳王師折損五萬,鄆州防線差些被全盤打破,中原戰局險些墜落深淵,皇朝有傾覆之虞!

“此等小人,在後續國戰中,竟還一直在人前高談闊論,指點國戰形勢,好似自身全無過錯,恬不知恥到極點,已然引發民怨民憤。

“此人不除,人心不安!”

話說到最後,陳詢已是斬釘截鐵。

他的確是要扳倒高福瑞這個寒門官員的領頭羊,借此沉重打擊寒門官員的氣焰,但他說的全都是事實,於情於理於公於私,高福瑞這種人就該被治罪下獄。

聽罷陳詢的話,宋治眼中寒意如劍。

高福瑞是誰?對方身為駙馬,不僅是他的女婿,而且官居參知政事,是他的左膀右臂,其榮辱已經不是個人榮辱,而是直接關乎他這個皇帝的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