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雨水(一)(第3/7頁)

再看向烏布舜,玉海棠道:“讓舒敖管住自己的嘴,紫鱗山從來沒有周盈時,只有一個細柳。”

這是願意跟他回苗地的意思,烏布舜松了口氣,點頭:“我們走吧,芷絮。”

山中雨霧正濃,玉海棠與烏布舜一路行至山下,臨近官道的地方有一處淺溪連接一座掉了紅漆的亭子,亭中仆從侍立,簇擁一人在石桌前煮茶。

“玉山主這是要去哪兒啊?”

那人緩緩出聲。

玉海棠雙眸微眯,哪怕那人身著鬥篷,遮住了大半張臉,她也頃刻辨清這道聲音:“是你。”

那人轉過臉來,不甚明亮的天色底下,他的那張臉仍掩在陰影裏:“玉山主不過來喝杯茶嗎?”

他像是才看見玉海棠身邊的烏布舜似的:“這不是苗地來的大醫麽?怎麽跟你玉山主也有交情?”

烏布舜擰了一下眉,心中警覺起來。

“你恐怕不是來找我喝茶的。”

玉海棠冷笑:“我怎麽忘了驚蟄那個小崽子,是他告訴你我今日要走的?早知如此,我該將他剁碎了扔到你陳府裏去。”

“玉山主這是要與陳某徹底撕破臉了?”

那人不緊不慢,聲音卻透著嚴寒:“當初,是你求到我的面前,說你是周昀妻子的姐姐,唯恐因周家之事牽連自身,故而來尋求我的庇佑,並願意為我做事。”

玉海棠眼底嘲諷漸濃:“我若不這麽說,你陳大人又如何肯信我半分?周家之事是你親自辦的,沒有人比你對這件事更敏感了,對吧?”

那人手中攥握茶杯:“我知道那晚刺殺我的人是細柳,哪怕她躲上了陸雨梧的馬車,從那個時候起我就該知道,你從來不是真心臣服於我,你甚至會為了細柳而忤逆我,我很好奇,她到底有什麽重要?不過一把刀而已,銹了,爛了,扔掉就是。”

“刀生銹還可以磨,缺了口還可以補。”

玉海棠眉目陰戾,諷笑:“而你陳宗賢的那張老臉卻爛得徹底了。”

此話一出,山野陡靜,只有細雨連綿,風吹樹動。

手中茶盞熱煙繚繞,拂過陳宗賢的臉頰,猙獰的燙傷還是會因為哪怕一丁點兒的熱氣而隱隱作痛,他猛地摔杯。

“砰”的一聲,碎瓷一地。

隱在暗處的數名殺手忽然出現,陳宗賢慢慢起身,走到階前,居高臨下地盯住那素衣白裳的玉海棠:“聽說你受了重傷,何必急著走呢?”

他只擡手一揮,所有人立時朝玉海棠撲去。

玉海棠立即拉開烏布舜,隨即雙腿在迎面而來的人身上用力一蹬,側身一掌斜劈在另一人的頸側,順手奪來他手中之劍。

陳平立在陳宗賢身側,一雙眼緊盯著她打鬥之間的身法招式,出聲道:“老爺,她看起來沒有一點內力,招式雖然依舊淩厲,可惜沒有內功加持,不過強弩之末而已。”

陳宗賢一直知道這個女人的武功足以問鼎江湖,他心中本還有些疑慮,但聽陳平這麽說,他心中又定了下來,再擡眼,那女人被一幹殺手越逼越退。

陳宗賢對陳平道:“我們走。”

雨中一座孤亭裏不知何時已沒了人在,玉海棠旋身躲開一道刀鋒,側過身一劍刺中一人胸膛,緊接著撤出劍鋒,橫劈一道,逼得幾人後退數步。

白練飛揚,纏住一人脖頸將他拖來玉海棠身前,她一劍下去利落割喉,血花迸濺在她蒼白的頰邊。

烏布舜趕緊將自己布兜裏的一個竹盅扔了出去,打翻的竹盅裏爬出來幾只蟲子,它們嗅到人的味道就像瘋了似的往就近的人的皮膚裏鉆,那幾人頓時慘叫起來,挪不動腿腳,被玉海棠幾招刺穿胸腹。

細雨翻飛,尖銳的竹哨聲陡然響起,響徹這片天地。

玉海棠轉頭,發覺烏布舜用紫鱗山的竹哨吹出了一段神秘的旋律,林中窸窣而動,預備撲向玉海棠的一眾殺手不禁一頓。

此時,一棵樹上陡然落下來一條青綠的蛇。

蛇目豎瞳陰冷,信子一吐,它在濕潤的泥土上蜿蜒著臨近,眾人不禁心中一驚,但僅僅只是片刻,為首之人一個擡手,他們便一鼓作氣,再度沖向玉海棠。

“誰敢傷我嫂嫂!”

卻是此時,林中猛然一聲大喝,一道魁梧的身影掠過風雨而來,雙足重重落地,自腰間抽出一把鐵刺鞭來狠狠往前一掃,劈中幾人。

他擡臂猛地一個用力,鞭子上的鐵刺勾著人的皮肉,被細雨沖淡血色,回過頭,他那張臉上銀色的圖騰幾乎發亮:“大醫,嫂嫂你們先走!這裏交給我了!”

玉海棠仿佛怔了一瞬,衣袖之下,她握劍的手細微發抖,烏布舜看出她的勉強,立即扶住她,對那男人道:“舒敖,你自己小心些。”

玉海棠與烏布舜才跑出一段距離,就看見不遠處等在樹下的那駕馬車,那是烏布舜提早讓人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