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雨水(一)(第5/7頁)

陳宗賢閉了閉眼。

陳平見此,立即上前對費聰道:“辛苦你了,快下去讓護院們都機警些,機關都要布好,玉海棠那個瘋女人既然沒死,咱們就得多防備她一些。”

費聰知道輕重,趕緊下去了。

“陳平,穩重些。”

陳宗賢看了一眼有些慌亂的陳平,平靜道:“若紫鱗山真屬於皇家,那麽她就不敢在當今聖上的眼皮子底下對我亂來。”

陳平低聲道:“是。”

那少年坐在椅子上,本沒有昏迷,卻一直不說話,只是低著眼睛看著地面。

陳宗賢盯住他:“誰準你去刺殺玉海棠的?你的功夫是在紫鱗山學的,哪怕她受了重傷,你也根本不是她的對手,我分明教過你要沉得住氣,我本想著,若玉海棠今日死了,你就還可以蟄伏紫鱗山,你與那細柳之間有些情分,不是嗎?”

聽見“細柳”這個名字,少年有了些反應,他擡起一張蒼白的臉,好一會兒才說:“我不想傷害細柳。”

陳宗賢臉頰抽動一下,那燙傷有一瞬更為猙獰,他眼底怒意橫生,目光卻陡然觸及那少年肩上血汙,他一頓,又看見少年眼瞼裏無聲浸出淚來。

陳宗賢沉默了半晌,他轉過臉嘆了口氣:“陳平,快讓人給他治傷,他年紀還輕,不能落下病根。”

幹元殿值夜的宮人侍立在殿外,透過朱紅雕花窗,他們看到裏面燈燭長明,幾乎亮如白晝,他們早已見怪不怪了。

自新帝登基,住進幹元殿之後,每晚殿中皆是如此,有一夜值夜的宮人沒能及時續上燭火,新帝當夜便大發雷霆,那司禮監掌印太監劉吉當場便處置了那些個宮人,聽說,都是在昭華門外杖斃的。

自那以後,幹元殿中的宮人戰戰兢兢,無人敢在值夜的時候有一刻分神。

殿內的宮人輕手輕腳地剪著燭芯,而龍榻上的姜寰卻忽然呼吸聲重,他陷在一片混沌的黑暗裏,也不知道何時飄來一片霧,時濃時淡。

忽然間,那霧氣開始凝聚成一副人的軀體,那個人有一副與他相似的眉眼,蓄著青黑的胡須,金冠玉帶,一身袞龍袍服。

他用一雙溫和的眼凝視著姜寰:“寰弟,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那是一聲長長的嘆息:“坐上這龍椅,你習慣嗎?”

姜寰猛然睜開雙眼,他一下坐起身,大喊:“劉吉!劉吉!”

殿中宮人一時肝膽俱寒,齊齊伏跪下去,那劉吉本在偏殿的值房當中,聞訊便趕緊過來,進了內殿卻發現姜寰坐在龍床上,正一手摸著自己的臉發呆。

“……陛下?”

劉吉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姜寰像是反應了好一會兒,臉上扭曲,說不清是驚懼還是憤怒:“朕不要住在幹元殿了……”

遷寢殿並非是三兩日就能遷的,自夜半噩夢過後,姜寰再沒睡下,天才濛濛亮的時候,劉吉將一個人領進殿裏來。

此人赫然正是陳宗賢,因為怕沖撞了聖上,故而他以長巾遮了臉,他俯身跪下去:“陳宗賢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你起來吧。”

姜寰淡淡道。

陳宗賢恭謹地站起身來,擡起頭來,只見姜寰眼下青黑,臉色十分不好,他便立即關切道:“陛下這是怎麽了?”

姜寰隔了片刻,才道:“朕夢到了一些從前的事。”

陳宗賢身形一頓,眼底波瀾微動,很快,他俯身道:“陛下如今貴為天子,早沒什麽好怕的了。”

而後他又忽然道:“陛下可還記得沈芝璞?”

姜寰的臉色明顯有了些變化,他盯住陳宗賢:“怎麽?”

“陛下莫憂,”

陳宗賢這才說道,“當年之事本就萬無一失,只是您也許不知,那沈芝璞還有一個孩子,因為那孩子年紀很小,臣當時將他送到了一個隱秘山門中,那山門叫做紫鱗山,也因此,臣如今得到了一些消息……”

姜寰聽到“紫鱗山”這三字便神情晦暗,他目光幽幽落在陳宗賢身上。

“說紫鱗山並非江湖門派,故而在江湖不顯,它實則是先帝爺手中的一樣東西,”陳宗賢面對著這位年輕的帝王的打量,他沉聲道,“臣雖不知此消息是真是假,卻實在擔心紫鱗山若真是先帝爺的東西,那玉海棠……可有好好教到您的手裏?”

殿中一片寂靜,姜寰眼底幽冷的神情慢慢地緩和了一點,他嘴唇微勾:“陳卿原來是怕人蒙蔽朕啊。”

陳宗賢垂首。

“沈芝璞的兒子到底也算有點用,朕便不怪你留著他的性命了,”姜寰一手擱在龍椅扶手上,擡起下頜,“你既知道了紫鱗山,那麽朕就告訴你,這東西先帝早交給了朕,只是……”

姜寰神情沉了沉:“只是它竟然還有點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