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太子殿下是否知曉此事?”

林羨玉語氣堅定, 擲地有金石之聲。

太子眼中的不屑在聽到運往斡楚的七千兩黃金時蕩然無存。

他望向林羨玉,又猛然望向門口,斡楚王的信函裏究竟有什麽證據?難道是他和老斡楚王之間的往來信件?可是他不是叮囑過閱後即焚嗎?他倏然想起探子說過的, 嘉屏公主帶到鹿山的那個人。是了, 一定是那個人,那個人一出現, 耶律騏就莫名病死在鹿山,耶律端旋即投降, 那個人一定是斡楚王庭裏至關重要的人物, 掌握著他通斡的秘密……

太子飛速地思考著、權衡著。

滿座的王公貴臣們也同樣在思考、權衡。

林羨玉說完才緩緩張開緊攥成拳的手, 手心全是汗,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轉頭望向赫連洲時, 正對上赫連洲含笑的眼。

林羨玉一陣臉熱,低頭不語。

赫連洲仍是氣定神閑,他對太子身邊的中常侍說:“斡楚王的信使已在門外等候多時, 常侍怎麽還不去拿?”

中常侍神色一變,急忙望向太子。

太子的目光則落在赫連洲的身上。

長久的對峙之後, 太子落敗。

他整張臉漲到發紫,咬牙道:“將信拿來,回宮再說, 不要打擾了國公的壽宴。”

惠國公見狀,連忙讓鼓樂奏起。

朔北的鼓樂氣勢磅礴, 配合著胡琴的悠揚,壽宴繼續。文武大臣們還沒從剛才的劍拔弩張中緩過神來, 臉色各異精彩紛呈,有人撫須嘆氣, 有人露出如釋重負的笑,有人則面色驚惶,僵立在原地。

太子獻禮之後就借故離開。

赫連洲也沒坐多久,筵席尚未過半,府外的樹梢上傳來幾聲雁鳴,赫連洲聞聲放下手中酒杯,這是他事先和烏力罕約定好的暗號,他起身對惠國公說:“公主不宜久坐,需回府休息,還望國公見諒。”

惠國公怔了怔,奈何太子不在,當著眾人的面,他也沒有其他理由能留住赫連洲,無奈之下,他也只能笑著說“公主貴體要緊”,然後看著赫連洲帶著譫王與公主離開。

眾人心裏清楚,太子這局棋又走錯了。

回程的馬車上,林羨玉大咧咧地躺著,受過傷的右腿搭在赫連洲的腿上,開始總結陳詞:“這就叫多行不義必自斃!為什麽太子每次想害我們都會被我們反過來一擊即中?因為他做了太多壞事,留下太多破綻,還掩耳盜鈴,以為旁人都不知道呢。”

赫連洲揉著林羨玉的小腿,笑而不語。

“爹爹和娘親肯定想不到,我在這裏不僅過得很好,還公然與北境太子為敵,一番話說得他氣急敗壞啞口無言!”

林羨玉越想越驕傲,忍不住搖頭晃腦起來,但很快他又蔫巴了:“不對,太子不會就這樣收手的,他會不會——”

林羨玉陡然睜大了眼睛。

赫連洲的眸色也多了幾分沉靜。

“到了最後關頭,是嗎?”林羨玉試探著問。

赫連洲沒有回答,只是伸手摸了摸林羨玉的臉,告訴他:“沒事的。”

二人剛回府,烏力罕與納雷就迎了上來,烏力罕說:“王爺,三萬兵馬已經駐紮在城外了,隨時聽候王爺調令。”

赫連洲點頭。

陸譫比他們慢一些,最後才進府,穿過回廊時,赫連洲喊住他。

“殿下。”

陸譫停住腳步,並未轉身。

“今日多謝殿下。”赫連洲說。

陸譫緩緩轉過身,望向赫連洲,輕笑一聲:“王爺就不曾擔心過我會倒戈嗎?還是說王爺並不在意我是否被太子收買,因為在王爺的眼裏,我這個七皇子太微不足道,不足以攪亂王爺的布局?”

“不,在殿下說出那句話之前,我都很擔心,也為殿下有可能的倒戈想了兩三條後路,但羨玉說過,譫王殿下品行端方,是君子中的君子,”赫連洲拱手行禮:“所以我特意來感謝殿下。”

陸譫沉默片刻後,以同樣的拱手禮回之:“我也感謝王爺借兵解祁國之困,我雖愛慕玉兒,但不會為一己之私情亂一國之事,何況玉兒已經做出了選擇。”

他垂眸淡笑,“還望王爺照顧好玉兒,若有機會,帶他回一趟京城,他的爹娘真的非常非常想念他。”

“我明白。”

陸譫回過身,走向他的廂房。

赫連洲部署好城外的兵馬,他最得力的五位將軍都趕到了懷陵王府,其中,滿鶻將軍之前在金甲營任過左中郎將,對惠國公和金甲營最為了解,他將惠國公手下兩位猛虎將軍鐵剌裏和驪涅袞的脾氣秉性分析得十分透徹——

“鐵剌裏追隨惠國公多年,在他還是絳州宣撫使的時候,鐵剌裏就是他的親衛,對他忠心耿耿,但六年前打仗時左腿中了毒箭,雖及時診治,還是留下了舊疾,有人私下喊他跛腳將軍,他對此很是介意。驪涅袞則是後起之秀,用兵如神,勇猛剛烈,可缺點是居功自傲,他自認是金甲營的頭一號人物,這些年已經不把鐵剌裏放在眼裏了,二人素有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