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5/6頁)

“因為你,我變得很會遊泳。”

“神經病。”

她的語氣維持一貫的低溫,不知道是冬夜較冷,還是她的語氣較冷。

今夜寒流來襲,冷風刺骨。

她本來就怕冷,此刻身上手套、毛帽、大衣、圍巾等裝備俱全。

我很好奇,怕冷的人在寒流來襲的深夜,到底要出門買什麽。

我們並肩走著,到7-11也只要五分鐘。

一路上沒有交談,氣氛比周圍的溫度更低。

“我進去買就好,你不用進去。”到了7-11,她說。

“狗走進7-11被趕出來,但羊走進去卻沒事。為什麽?”我說。

“不知道。”

“因為7-11不打烊(羊)。”

“這好笑。”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陣子她總是陰霾,這是難得出現的陽光。

“我們兩個生肖都屬羊,一起走進7-11絕對沒事。”我說。

“但我不想讓你知道我買什麽。”她的語氣迅速回到低溫。

“噢。”

我簡單應了一聲,看著她走進7-11。

如果我打開心門,和煦的陽光會照進來,溫柔的微風會吹進來,

但暴雨也會打進來。

有時天氣在短時間內急遽變化,我不知道要開啟心門,還是緊閉。

心門在開開關關間,覺得累了,索性不管了,任它隨風擺動。

而她,心門似乎已經關上,而且是防彈防爆的那種門。

她走出7-11,提了一個購物袋。

袋子裏的東西,看形狀大小,應該是一瓶易拉罐飲料。

如果買衛生棉,那我可以理解她剛剛那句低溫的話,也會覺得抱歉。

可只不過是瓶飲料,有必要說“不想讓你知道我買什麽”嗎?

“你有考慮開課嗎?”我問。

“開什麽課?”

“如何在短時間內講話忽冷忽熱的課。”我說,“你是大師。”

“我可以開的是從此不再說話的課。”

又是一記冷箭。

“把你的心門打開,很難嗎?”我已經有點火了。

“不難。”

“那為什麽不打開?”

“因為只要一打開,就再也關不上了。”

“那就不要關上啊。”

“我會怕。”

“你怕什麽?”

“只要是黑黑的深洞,就會害怕跳進去。而一旦跳進去,再也回不來的恐懼也會有。”

“我像黑黑的深洞嗎?”

“那種讓我離不開、回不來的感覺很像。只要對你打開心門,就再也關不上,整個人會一頭栽進黑黑的深洞。”

“所以你只能維持低溫讓我凍傷?”

“不是。”她搖搖頭,“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辦而已。”

一直面無表情的她,此時眉頭皺了一下,更添幾分愁苦。

我突然想起前天晚上做的夢,依然是沒什麽邏輯的夢。

情節和場景都模糊了,只記得醒來時的感覺,很沉重。

夢裏的我,似乎很清楚地知道我們正互相傷害對方,

但這既不是我們所願,我們也無能為力。

只能眼睜睜看彼此愈傷愈重。

已經走回她住宿地方的門口,我們停下腳步。

“我是不是讓你很為難?”我問。

她眼神有些茫然,沒有回話。

“如果我讓你為難,或難為,那我不會再打擾了。”我說。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說,“謝謝你提醒我不要打擾你。”

“我是說我不會再打擾了。你哪只耳朵聽到我提醒你不要打擾?即使耳朵重聽,也不會把主詞和受詞搞混。”

“A說不打擾B,另一層深意就是請B不要打擾A,要識相點。”

“這另一層深意太扯了。”我說,“就好像公交車上男子的手摸到女子的屁股,於是說:抱歉,我的手打擾了你的屁股。原來另一層深意是女子的屁股打擾了男子的手。我真是太震驚了。”

“莫名其妙的比喻。”

“但很貼切啊。”我問,“你說是不是?”

“是你的頭。”

我看她好像想笑卻忍住。

“你選一個。”我說。

“選什麽?”

“看是要閃電的笑,還是結凍的臉。你只能選一個表情。”

“神經病。”

她終於忍不住嘴角揚起,笑了一下。

“對不起。我剛剛聲音有點大,你不要介意。”我說。

“看來你平靜了。”

“我一直很平靜啊。”

“最好是。”她哼了一聲,“你每次都罵完才安撫。”

“其實我還沒罵完。”

她瞪了我一眼。

“你連買什麽都不肯讓我知道,讓我很沮喪。”

“你如果想知道的話,自己看。”

她把購物袋拿給我,我打開袋口看,是咖啡。

“你不是說你喝咖啡會心悸,所以從不喝咖啡嗎?”我很納悶。

“嗯。我不喝咖啡沒錯。”

“那你是幫人買的?”

“不。我買給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