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9/11頁)

鳳九傻了一陣,誠實地道:“我是聽說為仙的確講究一個助人為樂,沒有聽說為魔也講究這個,”頓了頓道,“你這麽爽快地和帝君換寢居,因為知道自他來梵音谷,比翼鳥的女君就特地差了姬蘅住到他的寢殿服侍他吧,你打的其實是這個主意吧。”

鮮蘿蔔棒子驚嘆地望著鳳九,揉了揉鼻子:“這個嘛,哎呀,你竟猜著了,事成了請你吃喜酒,坐上座。”想了想又補充道,“還不收你的禮錢!”

鳳九突然覺得有點兒頭痛,揮手道:“好,來龍去脈我都曉得了,此次我們的行動告吹,下月十五我再約你,你跪安吧。”

小燕點了點頭走到門口,突然又回過身,正色嚴肅地道:“對了,還有一事,此前我不是抱過你的原身嗎?占了你的便宜,十二萬分對不住。兄弟之間豈能占這種便宜,你什麽時候方便同我講一聲,我讓你占回去。”

鳳九揉著額頭上的包:“……不用了。”

小燕肅然地忽然斯文道:“你同我客氣什麽,叫你占你就占回去。或者我這個人記性不好,三兩天後就把這件事忘了反叫你吃虧。來來,我們先來立個文書,約好哪一天占、用什麽方式占。哦,對,要不然你占我兩次吧,中間隔這麽長時間,要有個利息。”

鳳九:“……滾。”

軒窗外晨光朦朧,鳳九摸著下巴抱定被子兩眼空空地又坐了一陣,她看到窗外一株天竺桂在雪地中綠得爽朗乖張,不禁將目光往外投得深些。

梵音谷中四季飄雪,偶爾的晴空也是昏昏日光倒映雪原,這種景致看了半年多,她也有點兒想念紅塵滾滾中一騎飛來塵土揚。聽萌少說,兩百多年前,梵音谷中其實也有春華秋實夏種冬藏的區分,變成一派雪域也就是最近兩百余年的事情。而此事論起來,要說及比翼鳥一族傳聞中隱世多年的神官長沉曄。據說這位神官長當年不知什麽原因隱世入神官邸時,將春夏秋三季以一柄長劍斬入袖中,一齊帶走了,許多年他未再出過神官邸,梵音谷中也就再沒有什麽春夏秋之分。

萌少依稀提到,沉曄此舉是為了紀念阿蘭若的離開,因自她離去後,當年的女君即下了禁令,禁令中將阿蘭若三個字從此列為闔族的禁語。據說阿蘭若在時,很喜愛春夏秋三季的勃勃生氣。沉曄將這三季帶走,是提醒他們一族即便永不能再言出阿蘭若的名字,也時刻不能將她忘記。席面上萌少勉強道了這麽幾句後突然住口,像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諱言。鳳九彼時喝著小酒聽得正高興,雖然十分疑惑阿蘭若到底是個什麽人物,但無論如何萌少不肯再多言,她也就沒有再多問。

此時鳳九的眼中驀然紮入這一派孤寂的雪景,一個受凍的噴嚏後,腦中恍然浮現出這一段已拋在腦後半年余的舊聞。其實如今,沉曄同阿蘭若之間有什麽跌宕起伏的恩怨劇情,她已經沒有多大興致,心中只是有些悵然地感嘆,倘阿蘭若當年喜愛的是冷冰冰的冬季多好,剩下春夏秋三個季節留給梵音谷,大家如今也不至於這麽難熬。想到此處又打了一個噴嚏,擡眼時,就見原本很孤寂的雪景中,闖進了一片紫色的衣角。

鳳九愣了片刻,仰著脖子將視線繞過窗外的天竺桂,果然瞧見東華正一派安閑地坐在一個馬紮上,臨著池塘釣魚。坐在一個破棗木馬紮上也能坐出這等風姿氣度,鳳九佩服地覺得這個人不愧是帝君。但她記得他從前釣魚,一向愛躺著曬曬太陽,或者挑兩本佛經修注聊當做消遣,今次卻這麽專注地瞧著池塘的水面,似乎全副心神都貫注在了兩丈余的釣竿上。鳳九遠遠地瞧了他一會兒,覺得他這個模樣或許其實在思量什麽事情,他想事情的樣子客觀來說一直很好看。

帝君為什麽突然要同小燕換寢居,鳳九此時也有一些思考。小燕方才說什麽來著?說帝君似乎是覺得疾風院離宗學近,又配了魚塘,兼有她做飯技藝高超?若是她前陣子沒受小燕的點撥,今日說不定就信了他這一番縹緲說辭。但她有幸受了小燕的點撥,於風月事的婉轉崎嶇處有了一些粗淺的了解,她悟到,帝君這個舉動一定有更深層次的道理。她皺著眉頭前前後後冥思苦想好一陣,恍然大悟,帝君此舉難道是為了進一步刺激姬蘅?

雖然答應姬蘅同小燕相交的也是東華,但姬蘅果真同小燕往來大約還是讓他生氣。當初東華將自己救回來躺在他的床上是對姬蘅的第一次報復,結果被她毀了沒有報復成;降伏緲落那一段時,姬蘅也在現場,說不準是東華借著這個機會再次試探姬蘅,最後姬蘅吃醋跑了,這個反應大約還是令東華滿意,因她記得姬蘅走後她留下來助陣直到她伺候著東華入睡,他的心情似乎一直很愉快。那麽,帝君此刻非要住在自己這一畝三分地,還將小燕遣去了他的寢居,必定是指望拿自己再刺激一回姬蘅吧?刺激得她主動意識到從此後不應再與小燕相交,並眼巴巴地前來認錯將他求回去,到時他假意推脫一番,逼得姬蘅以淚洗面,同他訴衷情表心意按手印,他再同她言歸於好,從此後即便司命將姬蘅和小燕的姻緣譜子用刀子刻成,他二人必定也再無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