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崇禎四年的二十七個瞬間(七)(第4/8頁)

髡人兵臨廣州二月許,破四郊偽稱髡人匪眾十余夥,前後誅數百人,余者盡徙瓊州充苦役。故髡人退後,粵南大定,賊匪一空,鄉閭寂然,平靜尤勝以前……”

“……唉,此役之後,嶺南兩廣的民心,恐怕都要漸漸易主啦!”劉民有搖了搖頭,繼續往下看,卻發現已經沒有崇禎三年夏天之後的時事,估計作者就是在廣州戰事平息後不久寫的這本雜記。所以在講完了這場戰事之後,就轉而寫起了“髡人”勢力的內情,列出了“假髡”、“倭髡”等條目:

“……先來髡人,皆自澳洲來,真髡也。自登岸後,連敗鄉勇,聲勢大振,粵瓊莠民多歸之。髡人之收眾也,無分男女,先剃之如僧,再更衣著如髡,必先坐食旬月,教之紀律規矩,稱‘敬化’,而後用之,則如臂使指也。是為假髡,其狀貌與真髡無異。用人則為農為工為兵,各有處所。制度井然,規矩森嚴。用人前必先集眾,有真髡教之,名為‘培訓’,故髡人營諸事皆有條理,行事必成。如是經年,真假髡眾萬許,所居處蔚然成市,稱東門市。臨高鄉民趨之,經濟生理,亦不下萬人,此皆依髡人而活者……髡人初至瓊島,人不過數百,舟不過數十。後廣收假髡,士眾漸集。然假髡本多流民,勁卒精兵無從出也。故髡人自東洋至西洋,集各大小股海匪倭寇,粹其精華。以倭寇步卒善戰,獨立一軍,皆倭中百戰余生,久經戰陣之人。此輩生長於鋒鏑間,弓馬嫻熟,死不旋踵。此軍編成,約數百人,髡人號之為‘挺身隊’。凡斬將奪旗,白刃交鋒之事,多以此軍為先鋒……”

“……可惡,居然招募日本人來殺中國人!你們這幫家夥有沒有一點愛國主義精神啊!”劉民有氣哼哼地拍了拍桌子,有些色厲內荏地喝道,但也沒忘了繼續往下審閱此書對“髡人”官職制度的解說:

“……髡人中亦有官職,官名與我朝大異,疑乃學自外夷。其首稱‘主席’,爵號‘執委’,其下稱‘主任’、‘局長’、‘委員’。真髡皆號‘首長’,假髡皆禮敬之。官不稱官,而稱‘幹部’。其官無官服,皆衣短衫,不冠。時傳髡人烏合,無官民貴賤,以財多者為尊,此大謬也。髡人酋首有文德嗣、馬千矚等多人,此皆‘執委’也,而髡商郭逸時富甲兩粵,不聞有何爵號,以是知之。而髡人自命趙宋後裔,又有宋制職官,用之宗社祭祀。如執委會主席文公加號開府儀同三司、廣南東西路經略安撫使、領樞密院事、太傅、清遠郡公。執委馬公加號廣南東西路轉運使、承德郡公,此事甚少人知。宋制職官,不同本朝。東京夢華,管中窺豹。水滸金梅,不確多訛。而世之好事者多以水滸為真。崇禎三年,粵督王尊德封髡人之紫明樓以啟事端。髡人大兵渡海初至番禺,當地多有水匪打宋制旗號以劫掠地方者。其新舊官制雜之,有諸色名號,曰大宋征明先鋒、澳洲定遠侯、大澳廣東遊擊將軍、大髡國都招討、澳洲左路先鋒、澳宋廣東正印先鋒官,皆土雞瓦狗。香山縣水匪有號廣州兵馬都監者,自刻印信,制旗鼓,粵民或以為真。髡人大將聞訊,遂發大兵捕之,拷其主謀。供曰:此號,自水滸中看來……”

對於這些令人哭笑不得的內容,劉民有除了看得直翻白眼之外,倒也沒什麽很特別的感受,但繼續翻到下面關於“咒車秘術”和“火輪船”的內容之後,卻一下子又把心給提起了來。

“……髡人擅百工,能以秘術制鐵車,高十余尺,前有巨鐵為鏟,髡人上車咒之,則鐵車自行,以鏟掘地,一鏟可起土數千斤,平地頓為巨塹。若此一車,可敵百人之功。又以數巨鐵制機括,積薪萱之,髡人持咒,即可自行動,雖巨石如車,片刻即碎為指掌矣。又有機括可制磚,以術咒之,即自制磚坯,一日可數萬枚。故髡人不以建築為事,雖高樓疊閣,險山卑土,指顧間叱咤立辦,賴此術也……

……火輪船,澳洲奇技也,人鹹見而異之。崇禎三年髡人入粵,奏曰逆髡以火輪船犯虎門,其船無桅無帆,下有拍水輪,上有銅煙筒或則一二,風順則冒白煙,風逆則冒黑煙,入夜則冒火星,煙突火發,鼓輪拍水則船行,疾逾掛帆席,且進退自便,風色潮信俱不能限及。土人恐甚,言髡人通秘術,入船則焚香獻祭,秘施咒術,故有煙火,而輪自轉船自動矣,或雲機輪乃以牛馬引之,凡此種種,皆妄誕不足信。

髡之巨賈郭逸居廣州,嘗備一火輪船以資遊娛。當其遊於粵江,兩岸觀者如堵,廣府士紳,與逸結交甚眾,乃爭睹火輪之奇。余所識海商李某,嘗久歷瓊粵,每談髡事,如歷歷然。雲火輪船者,身長而闊,船身俱施黑漆,而艙室皆粉白而可愛。船腰有大水輪者二,外罩鐵板以蔽護之,中置煙沖,下有汽機,取水火相生之理,煤火之焰則水滾汽沖,汽沖機動則漾輪轉,輪轉擊水則船行矣,火益大則船愈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