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崇禎四年的二十七個瞬間(十五)(第6/8頁)

然而,就在守隨信吉出仕長州毛利家的第二年,長州藩跟一夥“海匪”發生了貿易糾紛,對方違反幕府禁令,繼續向長州傾銷明國劣錢和自鑄的假錢。在他們的假錢鋪子遭到藩裏的查封之後,這幫強人居然一不做二不休,占了長州藩的下關港,還公然勒索長州藩。氣得長州方面動員了三千大軍前去討伐。

守隨信吉當時也在長州軍的陣營裏,本以為打幾百個上岸的海匪必然手到擒來,可戰鬥的結果卻令人大跌眼鏡——這些所謂的“海匪”,居然是清一色的鐵甲雄兵,還有不少威力強大的火炮助戰,每放一炮都是地動山搖,雙方還沒來得及短兵相接,長州藩那些多年未經戰事的兵馬,就已經被徹底轟得散了鴨子。

亂哄哄地敗退下來之後,到了當天晚上,長州藩軍的長官發現守隨信吉會說漢語而且腦子很活絡後,就火線提拔他為侍大將,去跟對面的“海匪”談判。然後在聽說“海匪”那個假錢鋪子的幕後老扳,居然是大明的太子少保(黃石黃大帥當時的官銜)後,諸位長州藩武士們的臉都嚇綠了。他們估計這次一定要有人自栽謝罪了——最後,這個無限光榮的任務再次落到了剛剛從敵營歸來的守隨信吉身上,他在榮升侍大將的同一天,再次破天荒地被破格提拔為長州藩家老,然後被派赴大明向太子少保大人道歉謝罪。

——就這樣,守隨信吉居然在短短的一天之內,就從足輕組頭變成了家老,晉升之速堪稱神跡!

當時陪同守隨信吉前去大明的兩個長州藩副使,一路上都在不停地向他灌輸“主家為大”的道理,並不停地暗示守隨信吉要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勇敢地“承擔起責任”來。守隨信吉嘴上自然是慷慨激昂,心裏卻大罵不止——老子才享受了幾天家老的待遇,連老婆都還沒有討上,誰那麽傻乎乎地去切腹啊。

總之,盡管守隨信吉家老的俸祿已經漲到二百石了(其實就是個空名頭,截止到當時連一粒米一文錢都沒有拿到手),但這個不知感恩的東西,似乎還是沒有一絲一毫為長州切腹獻身的覺悟——他在登上長生島之後,一見黃石大帥就趴倒在地,把責任一股腦地替長州藩攬了下來,並在談判之中全盤接受了對方的一切要求:由於黃石的要求也不算太過分,所以雙方很快達成了一致意見,黃石可以繼續在日本進行他的銅錢買賣,但是所有的銅錢都要賣給長州藩,長州藩用自己的渠道去銷售,所獲利潤由兩家對半分賬。

就這樣,隨著協議的達成,守隨信吉家老總算是能夠活著回去了——對於上述協議,長州藩內基本也算滿意,至少沒有殺了守隨信吉來泄恨,因為這樣一來不僅實現了共贏,還可以和大明拉上戰略夥伴關系。

然後,偽造貨幣的買賣實在是利潤豐厚,隨著明國銅錢源源不斷的大肆湧入日本市場,僅僅半年黃大帥和長州藩就分別從這筆買賣中獲得了一百萬兩白銀的純利——“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地利益。”這句至理名言再次顯示出了它的正確性,大量的收益使得原本三心二意的毛利家變得死心塌地起來。此外,為了在日本培養“自己人”,黃大帥還和長州藩簽訂了一份秘密條約,條約裏規定:長州藩內凡是涉及到與黃石方面有關的人事變動,應該事先征求黃石的同意,從而保證守隨信吉能夠一直盤踞在長州藩的高層。

從此,作為“明國”方面的在日代理人,一年前還只是個足輕組頭的守隨信吉,從此就是響當當的長州藩宿老了,還借助假錢貿易,控制著毛利家足足七成的財政收入,並全權負責對明國的貿易工作,很快就威望日隆……接下來,為了給守隨信吉宿老大人造勢,在訓練長州新軍的時候,黃石大帥還不惜重金為守隨信吉做了幾套全身蠟像,又把守隨宿老的畫像貼滿了日本官兵的宿舍,讓他們無論是吃飯還是操練,都能看到守隨信吉那莊嚴的姿態和深邃的目光,並且反復教導他們:“……從應仁之亂到現在,日本正值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為了天皇、為了長州藩,每一個有志氣的日本人都應該學習宿老大人的眼光和胸襟!”

除此之外,黃石也押上了他的名聲,對守隨信吉這位日本青年才俊予以極為高度的評價:“……守隨大人是日本三千年以來最偉大地政治家、軍事家和外交家,這樣的人物即使在我華夏也是不多見的,他是日本大和民族活著的民族英雄!能與高瞻遠矚、人格偉大的守隨大人共事,我黃石深感榮幸。”

如此耳濡目染之下,那些長州新軍的官兵,在歸國後大多都成了守隨信吉的狂熱崇拜者,一旦跟別人談起自己在明國經歷過的往事,往往會滿懷感情地嘆息道:“……漢人雖然驕傲自大,但他們都發自內心地敬仰守隨大人,每次議論到他的時候都會充滿敬意地稱呼上一聲‘宿老大人’或是‘守隨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