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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她說,“也讓我悲傷,但悲傷和悲傷也有區別……”

“說得對,”他笑著說,“但不可能趕走它。驅動它的估計是聖靈,反正老維根是這麽說的。他以前經常來這兒,估計那些聲音在這兒更加強烈。但最近不管他在哪兒,聲音都會對他說話,感覺就像……”

瑪麗隔著機械手的叢林望向他。他非常肮臟,非常年輕,亂蓬蓬的棕色卷發,一雙大大的藍眼睛。他身穿滿是汙漬的灰色緊身衣,領口臟得能夠反光。“你肯定是瘋了,”她的聲音裏帶著敬佩,“你肯定是徹底瘋了,否則怎麽會待在這兒?”

他大笑道:“我不瘋,維根比一麻袋蟲子還瘋。”

她微笑道:“不,你瘋了,我也瘋了……”

“那好吧,”他的視線越過瑪麗,“這是什麽?像是維根又在布道了,不切斷電源就關不掉……”

瑪麗扭過頭,看見歪斜地粘在拱頂曲面上的一塊方形大屏幕上有彩色斜線不斷閃爍。一個試衣假人短暫地占據了畫面,隨即出現的是約瑟夫・維瑞克的面容,柔和的藍眼睛在圓眼鏡後閃閃發亮。

“哈啰,瑪麗,”他說,“我看不見你,但我相信我知道你在哪兒……”

“那是維根的一塊布道屏幕,”瓊斯揉搓著面頰說,“擺滿了這地方,因為他認為有朝一日這兒會住滿了人,聽他布道。這個怪老頭估計是經過維根的通訊設備連進來的。他是誰?”

“維瑞克。”她說。

“還以為他很老了呢……”

“電腦生成的圖像,”瑪麗說,“光線跟蹤,紋理映射……”她望著那張臉在拱頂曲面上對她微笑,失落之物的漩渦緩緩轉動,那是無數生命留下的瑣碎物品,工具、玩具和鍍金紐扣。

“我希望你能知道,”維瑞克的圖像說,“你已經完成了你的約定。我對瑪麗・克魯什霍娃的心理側寫預測出了你對我的格式塔的反應。更進一步的側寫預測到你出現在巴黎將迫使瑪斯采取行動。很快,瑪麗,我就會知道你究竟發現了什麽。有些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四年,但瑪斯始終不知道。瑪斯和全世界認為米切爾發明了新一代的生物芯片制造技術,但我知道最終導致他做出突破的那些概念還另有出處。瑪麗,我把你加進了錯綜復雜的因子陣列,結果非常令我滿意。瑪斯根本不清楚他們在幹什麽,泄露了概念來源的位置。而你已經找到,帕科很快就將抵達……”

“你說過你不會跟蹤我,”她說,“我知道你在撒謊……”

“而現在,瑪麗,我終於將得到自由,擺脫在斯德哥爾摩一個工業園區被外科鋼材囚禁的四百公斤暴亂細胞。我終於能夠自由自在地占據任意數量的真實軀體,瑪麗,直到永遠。”

“我操,”瓊斯說,“這家夥和維根一樣瘋。他覺得他在胡扯什麽?”

“扯他的跳躍,”她回憶起安德莉亞的話,狹窄的小廚房裏彌漫著烤蝦的香味,“他的演化的下一個階段……”

“你理解?”

“不,”她說,“但我知道肯定很可怕,非常可怕……”她搖搖頭。

“瑪麗,請說服數據核心的居民允許帕科和他的人登上太空站,”維瑞克說,“你從奧利起飛前的一個小時,我從巴基斯坦的承包商手上買下了數據核心。很劃算,瑪麗,價錢非常劃算。和過去一樣,帕科將監管我的利益。”

屏幕隨即變暗。

“怎麽了,”瓊斯抓著一條折疊起來的機械手轉彎,抓住瑪麗的手,“又有什麽不好的呢?這兒現在歸他了,他說你完成了你的職責……我不知道老維根擅長什麽,除了傾聽那些聲音,但他的日子反正已經不多了。我嘛,我在哪兒還不都是一個樣……”

“你不明白,”她說,“不可能明白。他找到了通向某處的路徑,他找這條路已經很多年了。但只要是他想得到的,肯定不會是什麽好事。對任何人來說都一樣……我見過他,我感覺到了……”

就在這時,她抓著的鋼鐵吊臂微微顫抖,開始移動,整個轉塔緩緩旋轉,伺服系統發出柔和的嗡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