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海上孤鴻 第二章 秦霸先(第6/11頁)

阿傻哪來理他?高壯的身子撲來,肩頭側過,當場便能將陶清撞死,解滔眼捷手快,趕忙縱身撲上,便將陶清按倒在地。轟地一響,阿傻已從身邊半寸穿過,可說驚險之至。

亂世小兒女相互靠近,立時抱在一起,二人大聲哭叫,仿佛末日降臨。李鐵衫鐵石心腸,不為所動,喝道:“大家上!別讓他走了!”一聲令下,諸人圍攏過來,隨時等著出手拿人。

娟兒看了這陣仗,心中怕了起來,哭哭啼啼間,趕忙躲到阿傻懷裏。那阿傻看了李鐵衫兇狠的模樣,要他如何不驚?兩人慌張恐懼,縮身相擁,模樣極是可憐。

陶清險些給人撞死,他爬起身來,定了定神,眼看娟兒與阿傻哭泣不已,二人腳下不住退後,霎時背心碰上了屋墻,已是退無可退。當下勸道:“娟兒姑娘別誤會,你師父不是要害這位傻大哥,而是要幫他治傷。你懂麽?”娟兒受了驚嚇,此時只在啜泣不已,平常小精靈的可人模樣蕩然無存,陶清說了半天,卻似對牛彈琴一般。

項天壽見她目光呆滯,便親來勸說,他行向前去,低聲道:“小妹妹別怕。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專程來替這位傻大哥治傷的,你別纏著他,好不好?”說著伸手出去,便要分開兩人,只是手指一觸娟兒,登聽她發出銳利尖叫。阿傻狂吼一聲,撲出一掌,喝道:“滾開!”

項天壽往後退開一步,嘆道:“小妹妹別鬧了,你拉著傻大哥要去哪兒?你知不知道,九華山已經散了啊。”陡聽此言,娟兒如中雷擊,連那青衣秀士也是身子一震。娟兒這幾日只想著回家,聽得人家開口詛咒,已是驚怒交迸,霎時便回過神來,嬌聲喝道:“胡說!你胡說!你們家才散了!”

項天壽面露不忍,口中卻道:“九華山真的散了,你要不信,問問你師父。”

娟兒呸了一聲,轉頭便往師父看去,大聲道:“師父,這人胡說八道,他說九華山散了,那是騙人的,對不對?”她叫了幾聲,卻見青衣秀士不言不語,娟兒毫不氣餒,猶在尖叫不止:“師父,你說話啊!”只是不管她怎麽叫,青衣秀士仍是低頭無言,目光更見黯淡。

娟兒見了這神態,也知有異,她喊叫口氣慢慢緩了下來,她掩住了臉,悲聲道:“師父,求求你告訴我,他是騙人的……對不對……”說到後來,已是放聲大哭。

沒有師父,沒有師姐,也沒有家了,剩下的只有空屋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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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飛濺而下,破屋前水氣彌漫,此時此刻,每個人都是沉默無語。只見娟兒趴倒在地,抽抽咿咿,她盡管幼小,在這無家可歸、親人各奔東西的一刻,也知真正的苦難已然到來。阿傻見她哭得悲切,忙彎下腰去,把她緊緊抱在懷裏,大聲道:“娟兒姊姊不哭!娟兒姊姊不哭!”娟兒緊緊抱住唯一的親人,悲聲道:“阿傻,師父不要我們了,我們自己走,我們自己回家!”

阿傻大聲答應,抱起她嬌小的身子,便朝後巷竄去。這阿傻武功高絕,此行遣出大批高手圍捕,便是要將他生擒回去,萬萬不能放他離開。李鐵衫怒吼一聲,喝道:“他媽的!好好一個高手,搞成白癡也似,老子偏不信邪!”從阿莫罕手中搶過畫戟,跟著奮力扔出。

怪吼一聲傳過,人群中飛出一柄重兵,直從阿傻頭上飛越過去,那兵刃著實沉重,飛不兩丈,便已力盡落地。

那阿傻本已抱著娟兒離開,忽聽地下一聲悶響,眼前一柄重兵倒插在地,正把去路擋住了。阿傻正想繞路離開,忽然雷光閃動,刃面閃過一道光芒,刺得他眯眼停步。

阿傻深深吸了口氣,怔怔望向眼前的重兵,只見雙刃月牙隱隱生輝,戟柄極長,雖是斜插地下,兀比常人高了個頭。青衣秀士淡淡地道:“你認得它麽?”

阿傻嘶啞著嗓子,拼命頷首,大聲叫道:“我認得它!我認得它!”

李鐵衫哈哈大笑,喝道:“你當然認得它,它可是你的手腳啊!”

這柄神兵形式如此威武,正是當年銀戟溫侯賴以耀武揚威,於三英戰呂布中名震千古的“方天畫戟”。電光閃耀間,多年未見的隨身兵刃現身,阿傻仿佛看到了至親,他心中震蕩,登時啊啊大叫起來。

青衣秀士上前一步,溫言道:“韓兄弟,幾十年了,它一直等著你。過去摸摸它吧。”

俗諺有雲,“劍在人在,劍亡人亡”,便是說武者與兵器間的相思之情。江湖風波險惡,真正患難相隨的不是那些會溜會跑的弟兄,而是那柄不會言語的兵器。刀也好,劍也罷,鋒利與否尚在其次,一次次的性命相搏,武者與兵器一同寫下榮辱與共的故事。兵器便是自己的春秋,道盡了主人一生的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