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王者之上 第五章 天知地知(第17/25頁)

唐王爺驚喜之下,忍不住雙手一拍,自向房總管道:“有了!楊遠就是楊刑光!”

楊遠,字刑光,景泰十七年皇門金榜進士,說來這“刑光”二字,正是“中極殿大學士”的表字。唐王爺誤打誤撞,居然找出了線索。他噓出了一口長氣,道:“老丈,我是阿光的朋友,找他十幾年了。他以前可是住這兒麽?”那老者苦笑道:“您也在找他啊,真不巧,咱們也一直在找他的下落哪。”唐王一臉納悶:“你也在找他?為什麽?”

話聲未畢,面前已然送來厚厚一疊紙條,跟著老丈苦笑、孫兒大笑,屋內從上到下,乃至於門外窺看的鄉民,全都哈哈笑了起來:“阿光!阿光!花光光啊!”

房總管咦了一聲,聽不出所以然來,忙道:“花光光?什麽花光光?”眾鄉民捧腹笑道:“錢哪!不是錢,哪裏能花光光啊?”

眾鄉民莞爾失笑,房總管也醒悟過來,方知阿光是個窮光蛋。那老者唉聲嘆氣,將厚厚一疊紙片翻了開來,道:“哪,這些就是阿光寫的借據,加起來一共六十幾兩銀子,抵得上兩頭毛驢了。”房總管心下一凜,忙來看借條署名,只見上頭胡亂畫了個押,立據人果然是“楊刑光”。他咳了一聲,便附耳過去:“王爺,有點怪。”

確實有點怪,楊遠是前朝五位大學士之一,家財萬貫,學富五車,怎可能在家鄉借錢不還?唐王爺怕自己弄錯了人,便又翻了翻借據,待見紙張泛黃,立據年份遠在景泰初年,沉吟便道:“老丈,這麽多年來,阿光一直沒回來麽?”那老漢嘆道:“那是當然了。這小子借了一屁股債,之後便躲到外地去了,咱們村子裏受害的可不只一家一戶哪。”

房總管又道:“老丈,這人以前還做過別的壞事麽?”那老者道:“那倒沒有,阿光是個遊手好閑的,除了偶爾喝醉酒,倒也沒做過什麽壞事。”

聽得此言,房總管心下了然,當即俯身過來,附耳道:“王爺,不必問了,這人不是楊遠。”唐王爺嘆道:“何以見得?”房總管細聲道:“那還用想麽?堂堂的內閣大學士,為何要為幾兩銀子逃亡外地,不敢返鄉?”

唐王爺一顆心直往下沉,眼看自己費盡千辛萬苦,來到了河北楊家祖源,居然還是一無所獲。他癱倒椅上,呆呆出神,過得好半晌,方才道:“老丈,這阿光為何欠你的錢?可是好賭麽?”

那老者苦笑道:“也算是賭吧,這小於每隔三年便要去省城大賭上一場,不過他老是輸,慢慢就光啦。”房總管訝道:“每隔三年賭一把?這是什麽賭局?”那老者幹笑道:“朝廷辦的賭局。”房總管還待要問,已給唐王爺拉住了,道:“他說得是科考。”

房總管心下醒悟,這自古科舉便是個火坑,引得成千上萬的讀書人望裏跳,偏生狀元就只有一個,每回放榜出來,總是一家慶喜萬家哭,看那“阿光”命運乖離,必也是全家抱頭痛哭的一個了。

想起讀書人一窮二白,常為趕考東賒西借,想來這阿光定也是個窮秀才。房總管又道:“那後來呢?這‘阿光’可考上了吧?”話聲未畢,眾鄉民已是嘻嘻而笑。那老者搖頭道:“嘿嘿,那小子要是考上了舉人,咱也可以做狀元啰。”唐王爺皺眉道:“怎麽?阿光讀書不行麽?”

那老者搖頭道:“這人其實挺聰明的,可惜就是太懶,什麽事都是光說不練,盡耍嘴皮子……唉……我早就勸他安分守己,專心種地,可惜好話三遍,連狗都嫌,只由他吃屎去了。”

聽到此處,連唐王爺也不想問了,看這“阿光”不學無術,長年科考不中,怎比得上楊遠的蓋世文章、過目不忘?若要說他倆本是同一人,那真要鬧笑話了。他嘆了幾聲,叉道:“老丈,這直隸省境裏,可還有別的楊家村?”那老丈搖頭道:“這我就不曉得了。不過要說離北京最近的,當屬咱們村子了。”耳聽眾太監頻頻咳嗽,都在催促自己走,唐王爺也不抱希望了,正要離去,忽然間心念一動,想起村子裏頗多俊美少年,忙道:“等等,我還一事相詢,這阿光生得什麽模樣,你可還記得?”

“記得吆。”老丈還沒說話,後廚卻冒出了一個老婆婆,看她眉花眼笑,急急來說:“那阿光是天生的美男子,膚色白、嘴巴甜,一雙眼睛像是會說話似的,眨啊眨的,全村沒一個人物比得上他……”

楊家村多有俊秀人物,眾人親眼所見,房總管更是親手所摸,看來這位“阿光”定是個罕見的美男子。唐王爺久在外省,雖不清楚楊遠的長相,可看楊肅觀、楊紹奇這對兄弟的風采,想來爹爹也差不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