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馬崇年、馬崇禧口述(第7/9頁)

年:對,就是《坐樓殺惜》。現在舞台找不到於連泉先生注199踩蹺的功夫了。那於連泉走的魂步,就是烏龍院閻婆惜被殺後,他就由那台口走到下場門,那斷不了,就跟說的那《聊齋》似的,風吹那嗚嗚嗚,就這樣,就這老先生,人家能不好嗎!咱搭那班有的是東西,夠你學個十年八年的。

禧:那時候踩蹺啊,過去叫三寸金蓮嘛,蓮花步嘛。那時候學踩蹺,這蹺就這麽大,這兒(指兩腿之間)要夾個銅子兒,夾張紙片兒,這後頭還綁一竹簽兒,得耗一炷香的時間,站不住,銅子掉了,紙片兒飛了,往後一仰竹簽就紮上你了。

定:為什麽要放一張紙呢?

禧:必須要挺直了啊。腰這兒,腿這兒,您得立起來呀。

定:噢,腿一彎那紙就掉下來了。

禧:對呀,後頭竹簽兒就紮上了。

定:哎喲!

禧:現在哪兒有?沒有。

定:解放後不讓踩蹺了是吧?

年:現在又興回來了嘛。現在踩軟蹺了,不是硬蹺。

我現在七十多了,我說我死了我都不虧,我都見過了,我真都見過了,我特別驕傲。四大須生,馬譚楊奚,知道吧?馬連良、譚富英、奚嘯伯、楊寶森。注200四大名旦,梅尚程荀,還有四小名旦,張君秋、宋德珠、毛世來、許翰英,還有早逝的李世芳。注201(四小名旦中)就是李世芳咱沒搭過,李世芳是坐飛機摔死的,這知道吧?注202這李世芳嘿,特別……他要健在就沒有現在這些人的戲了,特別……當時人稱小梅蘭芳啊……跟我同齡的,很少同時傍過四大須生、四大名旦,沒有,您上北京京劇院去,您上中國京劇院去找,很少。我一點都不冤。武生我也傍過,孫玉堃,他姑爺是宋德珠。跟毛世來的和平京劇團演《挑簾裁衣》,注203我演那武大,蹲著走,走矮子。給毛世來傍嚴了,得到了他的肯定。

定:武大郎的戲是不是都是三花臉?

年:對,都是三花臉。蹲著走。我跟宋德珠演的是《扈家莊》,一丈青扈三娘不是嫁給王英了嗎?王英是個矮子,我演那王英就蹲著走,宋德珠說必須讓我蹲著走。那可累,因為王英是武的,那打什麽的都得蹲著。你還不能整個兒蹲著,還得懸著,特吃力啊。

定:現在演王英還蹲著走嗎?

年:現在不價啦,現在就都站著了,不走矮子了。找一個稍微矮點個兒的扮演就行了。

禧:這走矮子也是他的一絕。

年:我這走矮子,當年我父親哪,每天早晨就督催著練功,我每天得在劇場觀眾池子裏頭走3圈,老頭今兒要瞅我沒走矮子沒練功,老頭連飯都不管,你愛上哪兒吃上哪兒吃去。他看我矮子走完了台上也練功呢,就高興了。不管嚴了不練就了,台上怎麽能行呀!俗話說:“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呀。

馬崇年劇照:《小放牛》中飾牧童(馬崇禧提供)

禧:馬崇年哪,馬連良的侄子。我父親為什麽要求這麽嚴格?他要台上不行的話等於給我伯伯臉上抹黑呀。從1951年到50年代的後期,他在北京京劇界裏頭也是一塊牌呀,也是舞台上的大紅人哪。(拿出當年的戲照)今日的老頭,昔日的風采。這是裘盛戎的竇爾敦,他的朱光祖,又翻又走矮子。這是《小放牛》啊,馬連良在後邊演大軸戲,他在前頭有出《小放牛》,沒有本事,我伯父哪兒能讓他在前頭演呢!這服裝都是他和我母親出的樣子,我嫂子做的。我嫂子針線活兒好。當時他也是角兒了嘛,自個兒單挑一出了,沒有私房行頭多讓人笑話呀。

他每天得上陶然亭喊嗓子去,喊嗓子回來以後,喝點白開水,開始上胡琴,吊嗓子,下午休息會兒又到團裏練功去了。晚上有戲了照演不誤,這一天到晚不閑著。

年:那時候演戲呢,您就在邊上站著,您都能學到東西。您比如說我在邊上跑龍套,站那兒,都能學到東西。現在就不行。現在就這老藝人,沒有了。現在不管戲齡如何,玩藝多少,都叫藝術家,什麽叫藝術家?要是都叫藝術家,那些老先生都得是大師了,有個“著名演員”的稱號就可以了,不夠藝術家的資格。

禧:我伯父那支,就馬崇仁跟我伯父同台演過戲。我們這支,只有他(指年)和我伯父同台演過戲。我那個在美國的哥哥,是小時候我伯父給他親授過幾出戲,但是在台上,爺兒倆沒有同台過。我們從大排行一共哥兒14個,真正同台的就只有大哥馬崇仁和他。

年:只有小演員,沒有小角色。

4.伯父馬連良

年:崇文門那兒有一個豆腐巷注204,我伯父成名以後就在那邊買了一個宅子,我們叫豆腐巷馬。我伯父是民國十八年(1927年)就開始成名了。他們小時候比我們受苦受罪還多,這很難很難的。我伯父在喜連成科班有好多老師,葉春善、蕭長華啊,蔡榮貴啊,還有郭春山、茹萊卿先生等。我們現在都管蕭長華先生叫師爺,那老先生路子寬著哩,老生,生旦凈醜他都行,現在哪個角兒能演生旦凈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