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李濱口述(第8/14頁)

4.參加學生運動

定:你們家來北京最開始的房子在哪兒?

濱:沒有我的時候我不知道。李德倫小時候在鷂兒胡同,珠市口那邊,前門外。還住過香爐營頭條。我有印象就是在安福胡同,和平門西河沿,和平門外路西邊一個胡同,那段路北一個門,二進院子。這我就有記憶了,我弟弟就是在西河沿生的,1936年生的他,那時候我7歲。我可能也在鷂兒胡同住過,但是那時候不知道。

李家住過的和平門外西河沿,也是東光裕、西光裕鏢局所在的胡同

(定宜莊攝於2006年)

西河沿那院兒比較小,也是兩進院子吧。西河沿出口不就是新華街嗎,出去就是師大附中,那兒叫南附中,南北的南。後來解放以後就是附小了。到那邊是電話局,我們家有電話呢還,三局,3515電話,三五一十五。那電話就是掛到那兒,上頭兩個鈴,我還記得呢。反正三十年代我們生活也還可以,人上人了算是。

那會兒我們家凈鬧賊,要說鬧賊更他媽熱鬧,鬧過兩次大賊。反正拿什麽泡迷魂藥,把門房、開車的司機、聽差的都熏過去了,外頭倒鎖上,完了把電話給割了,把自行車、南屋擱的米面什麽都拿走。還有一回賊上了房頂跑了。

定:後來逮住沒有?

濱:不知道,沒問。到1940年,我們家裏“哢嚓”就不成了。

定:這哢嚓就不成了的原因是什麽呀?

濱:國民黨那個時候看不上他(指父親),他也說不上話吧,反正各種的原因。注246後來就從安福胡同搬到牛街去了。到我父親去世以後,租房也租不起了,各方面都不靈了,再加上那些搞銀行的效益也不怎麽樣了,等等。所以就借住一個房子,在南橫街,虎坊橋一直往南,宣外,知道吧?那是誰的房子?是李玉升,所謂回族的親戚,他管我父親叫三叔,我管他叫李二哥嘛。可能我父親跟他父輩有交往,他後來一直是天津警察局局長吧,所以都有關系。那是臨解放前,是1946年末還是1947年初,就是借,不是租,借住。西屋三間,兩明一暗。

那個南橫街城隍廟街,現在我都找不著了。周圍都是小平房,矮房,還有窩棚,窩棚裏住個老頭兒,我們在高坡上,土坡挺高,然後砌的台階,上來又是台階。那個房子蓋的,四合院,兩進院子,前邊有垂花門,有影壁,進來就是北房東房西房,南房就隔著一個垂花門,可稱二道門,磨磚對縫,而且上邊窗戶不是紙的,卷簾的那種,是裏邊可以開開的,有紗窗,這種玻璃的窗戶,就比較新式了。我們住西屋的三間房,房子不是太大,但是比較漂亮,進深不大,有的小得一進來就沒兩步,放個屁能給崩出去。地面是花瓷磚。南屋沒那麽講究,但是窗戶上層也是玻璃,裏邊有開關,拉開,夏天開開,有紗窗擋蚊蠅。

那時候就比較困難,真挺困難的,東西也賣得叮當都沒有了。家裏經常吃貼餅子,自己貼餅子,辣椒油、辣椒,稀裏糊塗弄點鹹菜,然後白薯。我也愛吃這個,而且辣椒含維生素百分之一百六十呢。所以我就奇怪我也不怎麽吃菜,一直都挺好的,就跟吃辣椒有關系。我上成都和湖南都難不住,能吃。

我小時候不是休了三年學嘛,別人都四年級了,我一年級沒上完,然後我上二年級的時候人家五年級,差三年。在安福胡同住的時候離天安門比較近,後來從安福胡同搬到牛街,遠了,我就轉學,轉學我就跳了一班(年級),這樣跟我原來同學差兩年,我到初一的時候跟我年齡一樣的人家初三。那會兒的私立學校比市立學校重點學校還差一截兒,我功課倍兒棒,平均分都在95以上,全校有那麽十幾個人享受優等生待遇,學雜費全免不說,一個學期能分半袋面,半袋呢還是三分之一袋,忘了,那時候一袋面40多斤,3人分能分上十多斤呢,提回家不得了哇。而且我利用晚上時間教家館教了兩個月,地主家的小少爺功課不好,掙點錢那樣。你現在的孩子弄這事麽?什麽憂國憂民啊,礙你什麽事兒啊!

那時候我也不死讀書,我現在還受益挺多的。那會兒鍛煉你的推理啊,邏輯啊,這個能力是有的。然後還有美術課,我們班有三四個畫得比較好,勞作,剪裁,西式裁法,做制服褲子,襯衫,挺是樣兒的。那時候我們都挺輕松的,沒擋了吃沒擋了玩兒,又上哪兒滑冰去了又上哪兒看電影去了,新新大戲院,我們一個同學他父親是那兒的經理,不花錢,進去就看。回家還拿著藥方子給我父親抓藥,完了錢不夠還拿著過去人家送的衣服料子到華興綢緞莊去賣,拿到錢趕快就到黑市去換銀圓,我這都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