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節(第9/38頁)

“到底是什麽?你別說廢話行不行?”緹縈著急地催問。

越是如此,朱文越不肯直說,只這樣回答:“你可以想象得到的”

緹縈原來就已想到是毒藥,聽得這話,等於獲得證實。雖已事過境遷,仍不住傷心,轉念想到以一位天下知名、救人無數的醫國手,藥物對他,只能發生相反的效用,更覺感慨無窮,悲憤莫名,那臉色就非常難看了。

這使得朱文益悔失言,不斷地用手指敲著自己的頭。他只能如此自責,不能對她有何安慰或解釋。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衛媼忽然醒了,翻個身,睜開眼來,叫了聲:“阿文!”

“阿媼!”朱文歉意地笑道:”“怎的把你吵醒了?”

“不相幹!”衛媼搖搖頭說:“我一天也就只能睡這麽一會。”

“你老保重身體才好!”

衛媼看了他一眼,要坐起來,卻感到吃力。於是朱文和緹縈不約而同地去扶持,一左一右,都極殷勤,衛媼心裏高興,精神就顯得更好了。

“對!”她披衣坐好,視線再一次掃過緹縈和朱文,用很清朗的聲音說,“我現在沒有別的盼望,只盼望讓我再多活幾年,看著你們都有個好歸宿,了掉了這樁心事,死了才能閉眼。”

朱文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不作聲。緹縈卻冷冷答道:“阿媼,你說就說誰,別扯上我!”這是給衛媼一個釘子碰,但感到難堪的卻是朱文。然而依舊無話可說,只希望衛媼能談些別的,不要再提這話。

衛媼怎能知道他的心思,更不知道剛才緹縈對朱文的態度,所以接著就問緹縈:“我的話說錯了嗎?”

“錯倒不錯,只與我無關!”

“我不懂你的話。”

“不懂就算了。”

興致很好的衛媼一下子把情緒弄壞了。轉過臉來,看到朱文尷尬的臉色,心裏才有些明白,嘆口氣說:“我真不懂你們年輕人的心思,見了面吵嘴鬧別扭。真的見不著面,又茶飯無心,想念不休。何苦?”

這句話把緹縈說得又羞又急,“誰‘茶飯無心,想念不休’了?”她漲紅了臉,使勁推著衛媼的身子,“阿媼,你瞎說八道!你冤枉我!”

看她這樣子,衛媼倒又消氣了,“奇了!”她笑道,“你怎的知道我說的是你?”

這倒等於說她“做賊心虛”,緹縈越發著窘,氣得使勁一甩手,把身子背了過去。

衛媼沒有理她,慢慢地轉臉看著朱文,用一種沉著威嚴的聲音問道:“阿文。你可知道自己的錯處?”

朱文摸不著頭腦,愣了半天,遲疑地反問:“阿媼,你指的是什麽事?”

“指你對阿縈。”

“噢!”朱文點點頭:“我知道。”

“那麽你自己說吧!有哪些錯?”

衛媼並無任何眼色表示。可是機警的朱文,卻已想到,這是向緹縈有所獻露的一個好機會,不可輕輕放過。因此他不即開口,先要在心裏把應說的話,應持的態度,”“好好盤算一遍。

“唉!”終於他以一聲短促的自嘆開始,接著,以充滿了歉疚無奈的聲音說道:“一切都是我的錯。第一,我不該在臨淄惹師父生那麽大的氣;第二,我不該在那夜失約,害她替我擔憂;第三,我不該一去半年,不通音信。雖然我有我不得已的苦衷,可是,此刻我不必多說。做錯了,只有盡量設法補過。阿媼,”他加重了語氣說:”請你相信我,慢慢看我,我一定對得起你!”

這最後幾句話,明明是對緹縈所發,她自然懂得,卻不接口。而且有些著急,怕衛媼貿貿然替她作了不得當的回答——倘或如此,說不得又要攔頭一個釘子,碰得衛媼大不高興了。

還好,衛媼仍是冷冷的口吻,“這些錯都算不了什麽!你最大的一個錯,你知道麽?”她指指自己胸口,“心!”

這不但朱文,連緹縈都不知道她意何所指?

“可不是?你不知道你自己的錯!看你這發愣的樣子!我跟你說明白些吧,你錯在不能體諒阿縈的心,阿縈心裏的事你去想過沒有?”

朱文尚未開口,緹縈重重地喊了聲:“阿媼!”這是阻止她的表示——衛媼不理,做個手勢叫朱文說話。

而朱文茫然。他心裏自然常常想到緹縈。但一鮮半爪的了解,片言只語的體會,說出來不但瑣碎,而且也怕緹縈不愛聽,所以只好這樣回答。“想自然想過,不過想不明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