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 外(第3/13頁)

“想來她是服用興奮劑?”

“興奮劑、鎮靜劑、眠可欣、巴比妥酸鹽。而且她愛吸大麻,也喜歡喝酒。”她垂下眼睛。我的手還疊在她手上,她看著我們的兩只手,於是我把手移開。“那些東西我都不愛。我喝咖啡,這是我唯一的汙點,但我喝不多,因為這會搞得我坐立難安。今晚我神經緊張就是因為咖啡。沒別的。”

“好吧。”

“我姐二十四歲,比我大四歲。我是小妹,老古板的小妹,不過她倒是希望我一直古板下去。她嗑藥喝酒什麽都來,可又告訴我不要學她,因為對我不好。我覺得我古板就是因為她。真是這樣。倒不是因為她說了什麽,而是因為我看到她怎麽過活,又得到了怎樣的結果,我可不想變成她。她那種活法根本就是跟自己作對嘛。不過同時我又很崇拜她,她永遠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愛她,老天我真是愛她,我是到現在才發現到我有多愛她,可她已經死了,是他殺了她,我知道是他,這我再肯定不過。”

過了一會兒,我問她想要我怎樣。

“你是偵探。”

“沒拿到執照。只是當過警察。”

“你可不可以……查出真相?”

“難說。”

“我試過找警察談,就像跟墻壁講話一樣,可我又沒辦法丟下這事不管。你懂我意思嗎?”

“應該吧。可如果我查了以後認定是自殺呢?”

“她沒有自殺。”

“呃,假如查到最後我認定是呢?”

這話她想了想。“我還是不需要相信。”

“沒錯,”我同意道,“我們有權選擇信或不信。”

“我有點錢。”她把皮包擱到桌上,“姐妹倆中我是行為檢點的那一個,我在公司上班,我也存錢。我身上有五百美金元現金。”

“這一帶不適合拎著這麽多錢。”

“夠我雇你嗎?”

我不想拿她的錢。她有五百美金跟一個死去的姐姐,和其中任何一項道別都換不回另一個的生命。做白工我無所謂,不過這樣行不通,是因為我跟她都會因此而不夠認真。

何況我有租金待繳又有兩個兒子得養,外加阿姆斯特朗的咖啡和波本賬單得付。我拿了她四張五十元大鈔,告訴她我會竭盡所能對得起這份酬勞的。

葆拉·薇特勞爾墜在人行道上以後,十八分局一輛警車收到通報接下了這個案子。車裏其中一個警察名叫古茲克。還在警界時我並不認識他,不過離開之後我們倒是碰過面。我不喜歡這人,而且他對我應該也沒什麽感覺,不過這人還算誠實,能力看來也不差。第二天早上我打電話找到他,提議請他吃午餐。

我們在五十六街一家意大利餐館碰頭。他點了小牛肉配青椒以及兩杯紅酒。我雖然不餓,但還是勉強吃下一小片牛排。

他一邊嚼著小牛肉一邊說:“小妹妹,啊?我跟她談過話,你知道。這女孩兒白白凈凈挺漂亮,一個不小心還真會給她迷死呢。說什麽也不肯相信姐姐是自我了斷。我問她是不是天主教徒,因為有可能是信仰問題,不過她說不是①。總之碰上神父的話,他們肯定要編個說法。這批人可是一流的律師呢,媽的有兩千年的實戰經驗,腦袋不靈光都不行。我個人便是采取同樣態度。於是我就說啦:‘聽著,你姐囤了各色藥物。搞不好她服了些藥喝了點酒又吸些大麻,然後跑到窗口呼吸新鮮空氣。她難免有點頭昏,也許就這麽暈了過去,而且十之八九她到死都沒搞清楚是怎麽回事。’而且畢竟並沒有詐領保險金的問題啊,馬修,所以如果她打算認定是意外,我可不想湊到她耳邊大叫是自殺。不過档案是這麽說的就對了。”

“你已經結案了?”

“當然。這還用講嗎?”

“她覺得是謀殺。”

他點點頭。“講點新的吧。她說是那個麥克羅殺了她姐。麥克羅是姐姐的男友。問題出在姐姐表演空中特技的時候,他正在五十三街和十二大道交界處的一家夜店上班。”

“這你查證過了?”

他聳聳肩。“也不是滴水不漏啦。他進進出出的,有可能幹完好事又回去了,不過門的問題可就說不通了。”

“什麽門的問題?”

“她沒提麽?葆拉·薇特勞爾的公寓有上鎖,門鏈也扣了。管理員開鎖讓我們進去,不過我們還是得請他到地下室拿割鏈器把鏈子砍下才行。門鏈只能從裏頭閂上,沒放下來的話門就只能打開幾英寸,所以薇特勞爾不是自個兒射出窗外就是塑膠人②一把推了她出去,然後門鏈也沒放下就呼溜穿過門縫逃之夭夭也。”

“要不就是兇手根本沒離開公寓。”

“啊?”

“管理員上來幫忙切斷門鏈以後,你搜了公寓沒?”

“我們四處看過,當然。有一扇窗戶開著,窗邊堆著好些衣服。你知道她是赤條條地下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