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 外(第4/13頁)

“嗯哼。”

“可沒有哪個魁梧大漢躲在灌木叢裏就是了——如果你是問這個的話。”

“你仔細搜過那兒了?”

“該做的都做了。”

“嗯哼。搜過床底下?”

“床貼著地,底下沒有空隙可以爬進去。”

“衣櫃呢?”

他咕咚吞一口酒,重重放下杯子怒目看我。“媽的你是想講什麽鬼啊?難不成你有理由相信當初我們進去的時候公寓有人嗎?”

“我是在探索各種可能。”

“老天在上。你還當真相信有人會笨到把她推出去以後還窩在裏頭不成?我們沖到那樓的時候她八成已經在街上躺了十分鐘。如果真有人殺她——這可沒發生——不過如果真有這事,我們撞開門的時候他們應該已經呼嘯開往德州了吧,什麽鉆進衣櫃躲在外套後頭根本講不通嘛。”

“也許兇手不想走過門房。”

“可他還是有整棟樓的空間可以躲啊。畢竟那樓總共就只有前門安排了那麽個人當保全,請問他能保什麽全呢?而且,如果兇手躲在公寓裏,難保不會給我們看見吧?這下他要往哪逃呢?只能乖乖上絞架啦,先生。”

“問題是你們沒看見。”

“因為他人不在裏頭嘛。如果我開始看見明明不在的小人兒四處晃的話,就是我該收拾東西走人的時候了。”

他話中有話,帶著挑釁意味。我是離開警界了,不過不是因為我看到小人兒。幾年前有個晚上我截下一樁酒吧搶劫案,當我追擊殺掉酒保的兩個兇手到街上時,我有顆子彈打偏了,一位小女孩因此喪命。那之後我並沒有看見小人兒或者聽到什麽聲音,並不算有,不過我的確是離開了我的太太小孩,辭去工作,開始接連不斷地灌酒。就算我沒有誤殺埃斯特利塔·裏韋拉,事情的發展或許也會是一樣。世事多變,萬物皆為芻狗。

“只是個想法罷了,”我說,“她的妹妹覺得是謀殺,所以我就想找個方法讓她這話說得通。”

“省省吧。”

“也許吧。只是不知道她幹嗎自殺。”

“他們那種人還需要理由嗎?我跑進浴室,看見她的藥櫃塞像個藥店一樣。興奮劑,鎮靜劑,這個劑那個劑。也許她已經吸得暈麻麻,以為自己可以飛。一絲不掛這就說得通了。你總不能穿著衣服飛吧。這點人人都知道。”

我點點頭。“他們有在她體內找到藥物殘留嗎?”

“在她體——呃,老天,馬修。她可是往下掉了十七層樓,速度飛快。”

“不到四秒。”

“什麽?”

“沒什麽。”我說。我沒費事告訴他中學物理以及自由落體。“沒進行解剖嗎?”

“當然沒有。你又不是沒見過跳樓的人。你在警界也待了好些年,應該知道往下跌那麽長距離會變成什麽模樣吧。你是想弄清楚狀況,因為搞不好她身體裏有顆子彈,不過誰想往裏頭看呢?死因是從高處墜落。档案這麽說,事實也是如此,拜托別問我她吸了毒沒或者有無懷孕等等,因為媽的誰知道,而且媽的誰又在乎呢,對吧?”

“可你們怎麽知道就是她呢?”

“她妹妹認過屍。”

我搖搖頭。“我是說你們怎麽知道要上哪間公寓找?她一絲不掛,身上不會有身份證明。門房也認屍了嗎?”

“開什麽玩笑,他躲得遠遠的,還挨到樓邊吐了好幾斤爛酒。他連自己的屁股都認不出。”

“那你們怎麽知道她是誰?”

“看窗戶啊。”我看著他,“整棟樓就只有她的窗戶打開了幾英寸,馬修。何況她公寓的燈又亮著,所以很好認。”

“這我倒沒想到。”

“哎,是啊,當時我人在現場,我們擡頭往上看,瞧見有扇窗開著,裏頭燈也點著,所以我們首先就是上那兒檢查情況。如果當時你人在的話,也會想到的。”

“或許吧。”

他喝完酒,對著手背優雅地打了個嗝。“是自殺,”他說,“就跟那個妹妹這麽說。”

“我會的。我進公寓看看可以吧?”

“薇特勞爾的公寓嗎?我們沒上封條——如果你是這意思的話。你應該可以從管理員手上騙到鑰匙。”

“露絲·薇特勞爾給了我鑰匙。”

“這不就結了。門上沒警方貼的封條。你想四處看看?”

“總得跟妹妹有個交代。”

“也是。搞不好你會找到遺書喲,當時我就找過。一旦找著那玩意,諸位親朋好友就都有了交代。如果可以由我決定的話,我會想辦法立個法明文規定:要自殺就得留遺書。”

“很難執行。”

“簡單之至,”他說,“不留遺書者,就得起死回生,繼續活下去。”他笑起來。“如此這般這夥人就會嘩啦啦寫不停啦。我打包票。”

門房還是前一天跟我講話的那個。他根本沒想到要問我的意圖。我搭電梯上樓,沿著長廊走到17G 室,用露絲·薇特勞爾給我的鑰匙打開門來。只有一個鎖。大樓就是這麽回事。只要有個門房,不管這人如何不盡忠職守,住戶還是住得心安。沒有電梯的普通公寓少了看門人,各位房客就算在門上多加三四道鎖也還是會在門後住得膽顫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