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 外(第6/13頁)

我花了幾小時才找到凱力·麥克羅。我得知他在西村一家叫蜘蛛網的俱樂部擔任夜間酒保。我五點左右抵達那裏。酒吧後頭的男人手腕虬結下巴戽鬥,而且並不是凱力·麥克羅。“他八點才上班,”他告訴我,“而且他今晚不當班。”我問我可以到哪兒去找麥克羅。“他下午有時候會來,不過今天沒來。至於你能上哪兒找他,這我可沒法說。”

很多人都沒法說,不過我終究還是找到一個可以說的。你大可離開警界,但你的言談舉止可沒辦法不像警察,在某些情況裏這是個阻礙,可有些時候卻是助力。我在離蜘蛛網一條街的一家酒館找到一個男人,他已經吸取了教訓,知道如果於己無損的話幫助警察絕對錯不了。他給了我一個巴洛街的地址,告訴我該按哪個鈴。

我走到那棟樓,按了幾個不該按的鈴後,才有人開門放我進去。我不希望凱力知道我上門找他。我爬了兩段樓梯,來到據說是他住的公寓的地方。樓下的鈴並沒有標注他的名字。那上頭什麽名字也沒有。

他的門內傳來喧囂的搖滾樂。我在門前站了一會兒,然後猛地往門上砰砰敲擊,好讓聲音蓋過電吉他。沒多久後音樂關小聲了。我再次砰敲那門,一個男聲問我是誰。

我說:“是警察,開門吧。”這麽說有違法之嫌,不過應該不會惹禍上身。

“什麽事?”

“開門吧,麥克羅。”

“噢,老天在上。”他說。他的聲音聽來疲累不悅。“你到底是怎麽找到我的啊?給我一分鐘,行嗎?我要穿衣服。”

有時候他們這麽說是要往自動手槍裏裝彈匣。然後朝門板劈哩啪啦連發幾顆子彈,如果你還站在門後頭的話肯定中彈。不過房內傳來的聲音中並沒有那種刮響,而且我也提不起足夠的焦慮閃開身。我把耳朵湊上門板,聽到裏頭傳出耳語。我聽不清他們在嘟囔什麽,也摸不清跟他在一起的是哪款人。音樂聲轉小了,不過還是足以蓋住他們的談話。

門打開來。他長得高高瘦瘦,兩頰凹陷眉骨突起,一副憔悴倦怠的模樣。他應該是三十出頭,而且看起來也沒比這個年紀老多少,不過你可以感覺到再過十年他的面貌會老上二十歲。如果他能活到那麽久的話。他穿著補丁牛仔褲,T 恤上絹印了蜘蛛網三個字。店招下頭畫了面蜘蛛網。一只雄風凜凜的蜘蛛站在網底觍著笑臉,四雙手臂伸出一雙,在歡迎一只踟躇的美女蒼蠅。

他注意到我在注意他的 T 恤,擠出一抹笑。“我工作的地方。”他說。

“我知道。”

“來客廳坐坐吧。小地方,不過好歹是個家。”

我跟著他進去,把門關上。房間約莫十五英尺見方,裏頭沒有半件可以稱作家具的東西。地板一角擱了張床墊,沿著墊子擺放了兩個紙箱。音樂是從音響流瀉出來的,轉盤、調音器以及兩個音箱沿著遠處的墻排成一列。墻右邊是一扇關著的門。依我判斷那是浴室,而且門的後面有個女人。

“想來是葆拉的事吧。”他說。我點點頭。“我跟你們那夥人都講過了,”他說,“事發當時我根本不在現場。我最後一次看到她是她自殺前五六個小時。我在蜘蛛網當班,她進門後坐上吧台。我給了她幾杯酒喝,然後她就走人。”

“而你繼續值班。”

“直到打烊。淩晨三點過後不久,我把所有人都踢出門,等我打掃幹凈把垃圾拿到街上鎖好門窗時,已經快四點了。然後我就到這兒來接桑妮,一起到五十三街的酒吧買醉。”

“你幾點到那兒的?”

“媽的我哪知道?我是戴了表,但我可沒有他媽的每分鐘都查時間。回到這裏應該花了五分鐘吧,然後桑妮和我就跳上出租車,坐到派西小店門口約莫要耗十分鐘。那是一家夜店,我跟你們的人全講過,拜托你們溝通一下,別他媽再來煩我了。”

“桑妮怎麽不出來跟我談呢?”我朝浴室門點個頭,“也許時間她會記得比你清楚一些。”

“桑妮?她沒多久前走了。”

“她不在浴室麽?”

“不在。浴室裏沒人。”

“不介意我過去看看吧?”

“有搜查令才行。”

我們彼此對看。我告訴他我覺得他應該是實話實說。他說他是真人不打誑語。我說我也感覺到了。

他說:“怎麽盡找麻煩啊?我知道你們有各樣表格得填,可是拜托讓我喘口氣好嗎?她是自己搞丟了性命,而且事發那會兒我根本不在現場。”

有可能在。幾個時間點都挺模糊,而且不管桑妮是何許人物,我有八成把握此人的時間感應該跟無尾熊不相上下。今天淩晨他若想抽出幾分鐘跑到五十七街把葆拉狠狠推出窗外,方法可是不一而足;不過加減算算說不太通,何況我覺得他不像兇手。露絲的意思我明白,她說他有能耐犯下兇案我同意,不過我不覺得他有能耐犯下眼前這樁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