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袋婦的一支蠟燭(第7/12頁)

“人哪,人。”

他搖搖頭,轉身賣了份日報和賽馬新聞給路人。然後他說:“說來我以前就是遊民呢,馬修。我還真是淪落得可以。你也許不知道有多慘。我慘到住上了包厘街。我在那兒沿街乞討,裹著衣服跑到人家門口或者路邊的板凳睡覺。看到了你準會想說,這種人是在等死。這話還真沒錯。不過有些人回頭了。可你說不準哪些人會回頭,哪些會繼續墮落。我沒被人倒上汽油點火燒掉還真是走運呢,耶穌基督。”

“那個袋婦——”

“你會看著一個遊民然後暗想:‘搞不好我也有這麽一天,還是別想的好。’要不就是看著一個袋婦心想:‘淪落到這種地步我鐵定瘋掉,所以還是趕緊把她弄走為妙。’另外也有人長著納粹腦袋。你知道,把這些個殘廢瘋子還有智障小孩什麽的通通給我拖去打針一了百了吧,再見了拜拜。”

“你覺得兇手是這個心態?”

“還會有什麽原因呢?”

“不過不管那人是誰,他可沒再犯案,艾迪。”

他皺起眉頭。“沒道理啊。”他說,“搞不好他幹了這票以後第二天就被第九大道的巴士撞倒了,這叫惡有惡報。要不就是他給嚇到了,血流如注完全出乎他意料。或者他跑到外地去了。諸如此類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有道理。”

“不會有別的原因對吧?她被殺就是因為她是袋婦,對吧?”

“誰知道呢。”

“哎,老天在上,馬修。殺她倒是會有其他什麽原因呢?”

艾倫·克雷頓服務的律師事務所位在熨鬥大廈的七樓。除了四名合夥人以外,還有十一名律師的名字也寫在毛玻璃門上頭。艾倫·克雷頓名列倒數第二。嗯,畢竟他還年輕。

他看到我頗為驚訝。我開口表明來意後,他表示這不太尋常。

“應該都是公開信息,對吧?”

“呃,沒錯。”他說,“意思是你可以查問,但並不表示我們有義務提供給你。”

有那麽一瞬間,我還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十八分局,有個警察正在催我繳付一頂帽子錢。不過克雷頓有所保留也許是出於道德考慮。我想要一份瑪莉·艾麗絲·雷菲德的受益人名單,外加他們各自收到的金額,以及列入遺囑的日期。但他不確定他是否有責任為他們保密。

“我是很想幫忙,”他說,“不過也許你先告訴我你的目的何在會比較好。”

“這我也不確定。”

“啊?”

“我不知道名單會有什麽幫助。我當過警察,克雷頓先生。目前我是非正式執業的偵探。我沒有執照,不過我會為人提供幫助,結果也算能賺到一筆小錢維持溫飽。”

他的眼睛露出戒心。我猜他正在揣測我打算如何借由這份名單撈到油水。

“現在,我憑空到手一千兩百美金。給我錢的女人我不認識,她其實也不清楚我是誰。我百思不解,老覺得我拿到這錢應該有個好理由。我覺得這是一筆預付款。”

“預付來幹嗎?”

“幫忙找出兇手。”

“噢,”他說,“噢——”

“我不會把繼承人找來質疑遺囑的正當性——如果你擔心的是這點的話。而且我也不認為是哪位受益人謀財害命。因為她從沒透露過自己把誰納入了遺囑——她從來沒跟我或者另外兩名和我交談過的受益人提起。何況,這樁命案的動機與錢無關。手法是刻意且殘忍的。”

“那你為什麽想知道其他受益人的身份?”

“不知道。也許跟我的警察訓練有點關系吧。總要先找到特定線索找出具體事實,然後循線追查才有機會撒下大網。不過這只是原因之一。另外,我想對她有更進一步的了解。說來,也許實際上我也只能要求這麽多了。因為查出真兇的機會看來很渺茫。”

“警方好像沒什麽斬獲。”

我點點頭。“應該沒有太努力吧。而且他們也不知道她留了遺產。我跟辦案的一名警察談過,他如果知道的話應該會告訴我。她的档案中並未體現。我猜他們是想等兇手再幹幾票掌握到更多信息才要辦下去。這種案子通常都會發了瘋般地不斷重復。”我眼睛闔上一會兒,想抓住某個飄忽的想法。“不過他沒有重復,”我說,“所以他們就把案子擱在一邊涼快,最後是幹脆丟進垃圾桶當作沒看見。”

“警察運作的方式我不清楚。我主要是處理遺產以及基金事宜。”他勉強笑了笑,“我的客戶大半都壽終正寢。謀殺是例外。”

“謀殺原本就不是常態。搞不好我永遠查不出真相。其實我也沒抱什麽希望啦。該死的,兇手看來就是殺了她然後回歸常軌,何況又是幾個月以前的事了。搞不好是哪艘船的水手大醉一場發了瘋,這會兒已經跑到澳門或者太子港。沒有目擊者沒有線索沒有嫌犯,而且所有的痕跡這會兒都已經過期三個月。兇手搞不好連自己做了什麽都記不得。很多命案都是在一片黑時發生的,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