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第2/8頁)

我跟她說我也是波本迷,她聽了頗感欣慰。友誼的滋生還有比這更薄弱的原因,而我們的原因則促成我倆雙雙步出阿姆斯特朗,走到此街的另一家酒館共飲五分之一瓶的獨家波本——她的選擇——然後漫步四條街抵達她的寓所。我記得看到了刻意外露的磚墻、裹著稻草的瓶子裏插的蠟燭,還有幾張比利時國家航空的旅遊海報。

我們做了孤男寡女獨處一室時會做的事。我們灌下好些獨家波本然後上床。她發出不少熱情的聲響,並且展示出不止幾招的嫻熟技巧,然後她哭了一會兒。

之後沒多久,她便倒頭睡去。我也累了,但還是穿上衣服把自己送回家去。因為有哪個腦袋正常的人會想在黎明的第一道曙光裏看到馬修·斯卡德呢?

其後幾天,每回我走進阿姆斯特朗時,都想著會不會跟她不期而遇,而每一次沒見到她我都是放心多於失望。我也沒碰到湯米,這點帶給我的也是放心而絕非失望。

然後有一天早上,我拿起《日報》,讀到警方在夕陽公園逮捕了兩名該為蒂拉瑞搶劫案負責的南美小孩。報紙登了張常見款式的照片——兩名瘦巴巴的毛頭小子頭發亂蓬蓬,其中一個想躲開相機,另一個則臭著臉露出不屑神態;兩個人都給上了手銬,押在一名肩膀寬闊臉色凝重身穿西裝的愛爾蘭男子旁邊。你不需要閱讀旁邊小心翼翼的說明就可以分辨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當天下午兩三點時,我到阿姆斯特朗買了個漢堡搭配啤酒。吧台後頭的電話響起來,丹尼斯放下他手上擦著的玻璃杯拿起話筒。“沒多久前還在,”他說,“我瞧瞧他走了沒。”他遮著話筒,一臉疑惑地看著我。“你人還在嗎?”他問,“還是在我一個不留神的時候跑掉了?”

“誰在問?”

“湯米·蒂拉瑞。”

你永遠無法知道女人會決定告訴男人什麽,或者男人聽了以後會怎麽反應。我不想知道。不過從電話上聽到答案總比當面來得好。我點點頭,從丹尼斯手上接過電話。

我說:“馬修·斯卡德,湯米。看到你老婆的新聞真是遺憾。”

“謝謝,馬修。天哪,感覺好像是一年以前的事啰。其實才多久啊,一個禮拜吧?”

“至少他們逮住了作案的狗雜種。”

一陣停頓。然後他說:“老天。你還沒看報紙吧,啊?”

“我就是在報上看到消息啊。兩名南美小孩。”

“說來你還沒看到今天下午的《郵報》啰?”

“沒有。怎麽,發生什麽啦?結果發現他們是清白的嗎?”

“那兩個臭毛頭嗎?清白?呸,他們跟時代廣場地鐵站的男廁一樣又清又白呢。警察搜了他們的窩,發現到處都是我家的東西。珠寶我已經講了細目,音響我也提供了序列號碼,所有的東西都在。甚至還有繡上了首字母的東西等等。媽的他們還真是該死的清白呢,拜托。”

“然後呢?”

“他們承認犯下搶劫案,可是命案不認。”

“常見的事,湯米。”

“讓我講完好吧?搶劫案他們承認,不過照他們的說法,是有人指使的。據他們說呢,是我雇了他們搶我自己。他們可以保留到手的所有東西,而我呢則會把值錢物品全攤出來給他們拿,這一來我就可以謊報更多失物領到一大票賠償。”

“失物總共值多少錢?”

“媽的,我不知道。從他們公寓翻出來的東西比我當初報案時列舉的要多至少兩倍呢。有一些東西是我填了表以後才搞丟的,有些是警察找到以後我才知道不見了。誰會馬上發現所有搞丟的物品啊——至少我沒有,何況,佩姬②走了我腦子還沒回過神來。你懂我意思吧?”

“聽起來根本不像詐領保險嘛。”

“對啊,當然不是。媽的怎麽可能?我手頭就那麽一張一般家庭的保險單。搞丟的東西只會理賠三分之一的價錢。依他們的說法,他們上門時家裏沒人。佩姬不在。”

“意思是?”

“他們說我在陷害他們。他們闖上門來把所有的東西拖走,然後我跟佩姬回到家,往她身上戳了七八刀,之類的,最後把她丟在那兒不管,讓人以為是搶匪幹的。”

“搶匪怎麽證明是你戳死你老婆的?”

“他們沒辦法啊。這兩個家夥只能一口撇清,說什麽那天上門時她不在,還說是我雇他們搶自己。剩下的全是警察瞎掰的。”

“警察怎麽對付你,押你上警局嗎?”

“沒有。他們到我家來,一大早的我都不知道幾點。我這才知道毛頭小子給逮了,我也是那時才知道他們想讓我背黑鍋。警察說是只想跟我談談,起先我還是有問必答,接著我開始聽出弦外之音,知道警察想一股腦全栽到我身上。所以我就說沒有律師在場我一個字都不講,然後馬上打電話給我的律師卡普倫。他早餐才吃一半,什麽都顧不上就趕到了我家,而且他也要我別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