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守口如瓶(第5/9頁)



  他重重地喘著粗氣,從鼻中流到嘴裏的鮮血開始讓他呼吸困難。我罵了句:“見鬼。”然後把槍插進腰帶裏,彎下腰,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拉起來,讓他坐在床板上,我不想讓他被自己的血嗆死,我就是這種人。

  高個子那個家夥橫臥在床墊上,仍然昏迷不醒,我把他的槍撿起來,插在我的勃朗寧旁邊,這樣我就變成了一個雙槍手。接著我在他的西服口袋裏找到了他的錢夾,他駕駛執照上的名字是約翰·史密斯,住在加利福尼亞的恩西諾。他的錢夾裏沒有妻子和孩子的照片,也沒有名片。另一個家夥坐在床頭流著淚流著血,當我檢查他的錢夾時,他沒有任何異議。

  他叫羅伯特·瓊斯,也住在恩西諾,他也沒有妻子與孩子的照片,沒有任何種類的名片。

  這時,有人在敲門,終於有人注意到了這裏輕微的騷亂了嗎?

  “什麽事?”我問。

  回答的是一個膽怯的男聲,“黑勒先生,您沒事吧?我是經理,要我叫警察嗎?”

  “不,不,我沒事。”

  那個膽怯的聲音變得堅強了些,“黑勒先生,請開門,恐怕我必須……”

  我從口袋裏掏出錢包,思忖十美元是否可以給自己買來安靜,如果幸運,我可以搭乘夜班火車離開這裏,如果有臥鋪那就再好不過了。也許,二十美元……

  我打開門,威利姆·米勒手中拿著一塊白布向我一舉,氯仿的氣味摻雜在我最後的意識裏: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再次醒來。

  我感到頭昏眼花,嘴裏還留有某種藥物的余味,仿佛剛剛從一場長眠中醒來。頭頂的燈光讓我瑟縮了一下,那是一束圓椎形的光束,把我同漆黑一片的屋子隔絕開,今夜第二次,我又置身於探照燈下、如果還是今夜的話……

  我靠在椅了裏,式樣簡潔的金屬折疊椅。我的雙手是自由的,我擡起一只手摸了摸臉,摸到了下巴上的胡茬;我把手插進頭發裏,按摩著。我的雙腳被繩子綁到了椅了腿上,還有一根繩子從我的腰間繞過去,把我固定在椅子上。我穿著四服褲、白襯衫,西服上衣不見了,領帶也沒有了,更不要說我插在腰間的九毫米口徑勃朗寧與點三八手槍了。

  頭頂的燈光讓我很難集中精力,但漸漸地,我意識到了我在哪裏,在圓椎形光束之外是空曠冰冷的黑暗,一片亮光——有可能是月光,也可能是燈光——從遠處高大的窗戶內投進來,汽油與機翼塗料的氣味從通風管道裏飄過來。慢慢地,我辨認出了黑暗中那些漆黑龐大的東西的輪廓,它們就像叢林中的野獸一樣蹲伏在夜幕裏。

  這真是富有戲劇性的一幕,我被關押在機庫裏,但這也無可非議,我揍了米勒的兩個朋友,現在輪到他反過來教訓我了,唯一一個讓我抱有活著逃離這裏的希望的理由是我還沒有死。

  腳步聲在洞穴似空曠的機庫裏傳來,黑暗中的腳步聽起來遙遠空洞,不時伴有手槍扳機的哢噠聲。

  然後,我辨別出了他的身影,他從停放在機庫內的兩架飛機的巨大陰影裏走出來,走到了耀眼的光束的邊緣。

  “原諒我們的謹慎。”威利姆·米勒說,仍然是悅耳的男低音。

  他依舊穿著那身暗色的如同承辦人的西裝,打著紅、白、藍三色的條紋領帶,很難說清楚他頭上灰白的與淺灰的頭發分界在哪裏。他站在那裏,抱著雙臂,嘴唇抿出一個感興趣的笑容來,但他的眼睛卻冷漠、陰暗,在黑色的眉毛下面一眨不眨。

  “走近一些,”我說,“我聽不清你的話。”

  他責備似地把手向我一指,“別讓我後悔沒有把你的兩只手綁起來,看你對史密斯與瓊斯幹的好事。”

  “他們是軍方情報局的嗎?”我的舌頭發硬,我的太陽穴在突突地跳,頭頂的燈光也讓我眼花繚亂,但我沒讓他感覺到這一切。

  現在,他把手叉到腰上,“你知道中央情報局已經搜集了你的档案。”

  “我真感到榮幸。”我說,“就是他們嗎?”

  他輕輕地笑起來,“我知道有一次你對胡佛局長出言不遜。”

  “我讓他見鬼去。”

  那雙一眨不眨的眼睛盯住了我,似乎在對我品頭論足,“但你也阻止了他被卡皮斯與巴克匪幫綁架;我還從埃爾姆·伊瑞恩那裏得知,你在去年進行的稅務局調查案中起了很大作用。”

  “如果這是一場慶功宴,”我說,“把蛋糕推過來,再找幾個脫衣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