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界內外(第11/25頁)

“我不知道,”希拉回答,“我還一點兒也沒喝。”

“加點兒威士忌,你會覺得更好喝。”

他打開墻上的櫥櫃,拿出一只托盤,上面放著一個盛酒的玻璃瓶,蘇打水吸管,還有幾只杯子。他把托盤放在兩把椅子之間的桌子上,然後猛地往她對面的椅子裏一坐,那小狗趴在他的腿上。希拉往咖啡裏倒了一點兒威士忌,感到自己的手在顫抖。她身上也已冒汗了。他的聲音清晰,幹脆,專斷,讓她想起曾在戲劇學校任教的一位導演,他能讓半數的學生哭著上課。只除了她一個。她有天早晨走出教室,讓他不得不表示道歉。

“來吧,放松一下,”她的東道主說,“你緊張得像根弓弦一樣。我對綁架行為表示歉意,但這是你自己的錯,你不該晚上到湖邊亂轉。”

“路標上說是通往托拉湖的步道,”她回答,“我也沒看見閑人免進或者警告人們不要靠近的牌子。他們應該在機場就提醒遊客不要在日落以後外出溜達,但我想他們不會,那就把旅遊業給敗落了。”

這種話使勁灌,她這樣想著,把摻了威士忌的咖啡一飲而盡。他笑了,但不是附和她而笑,而是在嘲笑,一邊撫摸著小狗那平滑光亮的皮毛。那只獨眼令人驚惶不安。她模糊覺得,蒙在眼罩後面的左眼還在。

“你叫什麽名字?”

她出於本能地回答:“金妮。”然後又補充了一句,“金妮·布萊爾。”

詹妮弗·布萊爾是她的舞台名。希拉·莫尼這名字聽上去總是不對勁。不過,除了她的父親,從沒有人叫她金妮。一定是過於緊張,才讓這個名字脫口而出。

“哦,金妮。”他說,“很不錯的名字。你為什麽要見我,金妮?”

即興創作,憑感覺行事。亞當·範內一直這樣說。這就是現場,就從這兒表演,現在就開始……

桌上放著一個煙盒、一只打火機。她探身從煙盒裏拿出一根煙。他並沒打算為她點煙。

“我是個記者。我的編輯要在春季開辟一個新系列,探討退休對軍人的影響。他們是否喜歡退休生活,覺不覺得無聊,還有他們的興趣愛好,等等。你可能理解這種事情。這麽著,我們一共有四個記者給分派了任務。你被列在我的名單上,所以我就來了。”

“明白了。”

她希望他能把那只眼睛從她身上移開一會兒。小狗被他撫摸得欣喜若狂,現在仰面躺著,爪子朝上張著。

“你憑什麽認為你的讀者會對我感興趣?”

“實際上這用不著我操心,”她告訴他,“辦公室裏另外有人負責調查核對。交給我的只是人物細節摘要。服役經歷,戰功記錄,退休,住在巴利範恩,等等。他們還告訴我去那兒采訪。我得帶回一個故事。要寫出人情味,諸如此類……”

“奇怪的是,”他說,“你的那些老板怎麽會挑上我?有許多更為傑出的退休人士住在這兒,將軍、海軍上將,數不勝數。”

她聳了聳肩膀。“如果你問我,我也說不出原因,”她說,“他們隨便選出這些名字。其中有個人,我忘了是誰,說你隱居遁世。他們喜歡挖那種事兒。過去看看他在那兒是怎麽喘氣兒的,他們這麽跟我說。”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喝的,然後斜靠在他的椅子上。“你們那份報紙叫什麽名字?”他問道。

“不是報紙,是一本雜志。一種新出的時尚雜志,非常富有活力,每兩周出版一期。名字叫《探照燈》。您可能已經見到過。”

《探照燈》的確是最近發行的一份出版物。她在來這兒的飛機上瀏覽過。

“沒有,我沒見過,”他說,“不過,既然是隱居生活,這也不足為奇,對吧?”

“是的,我不覺得奇怪。”

那只眼睛十分警覺。她向空中吐了一口煙霧。

“所以,是專業的好奇心讓你晚上去湖邊漫遊,等不得天亮再來找我?”

“當然。還因為你住在一個小島上。島嶼總是神秘的,尤其是在晚上。”

“你不會輕易驚慌失措,對吧?”

“你的心腹邁克爾和那個相當讓人不快的郵政局長抓住我的胳膊,逼我上了船,那時候我被嚇壞了。”

“當時你覺得他們要幹什麽?”

“毆打、強奸、殺人之類的吧。”

“噢,這就是讀英國報紙和時尚雜志的結果。你會吃驚地發現,我們愛爾蘭人都很溫順。我們互相之間也打打殺殺,但那屬於一種傳統。強奸案很少見。我們很少勾引我們的女人。她們勾引我們。”

現在是希拉忍不住笑了起來。自信又回來了。唇槍對舌劍,她可以一直這樣對付幾個小時。

“我能引用你這些話嗎?”她問道。

“我看最好不要。這損害國家形象。我們喜歡把自己想象成魔鬼,這樣能得到更多的尊重。再來點兒威士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