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2/4頁)

科林表示同情地說,“你知道,前幾天我也注意那張床來著。”

岔路口原本矗立的肯定是幢宏麗的府邸,一座宮殿。二樓那銹跡斑斑的陽台底下,有一排石頭獅子在朝下張望。那高聳的拱形窗戶,兩側是帶有優美凹槽、已經坑坑窪窪的柱子,用來遮蔽窗戶的波紋鐵皮上面貼滿了標語廣告,連二樓的都未能幸免。大部分的宣言和通告都來自女權主義者和極左陣營,有幾份是由當地反對重新開發這一建築的組織張貼的。三樓頂上高懸了塊木板,用亮紅色的文字宣告已買得這幢建築的連鎖商店的大名,然後用英語,用引號括起來道:“把你放在第一位的商店!”宏大的正門外頭,就像是一排來得太早的顧客一般,排列著一溜塑料垃圾袋。科林兩手搭在屁股上,沿一條街望下去,然後又跑到另一條街口張望。“我們真該帶著那些地圖。”

瑪麗已經爬上宮殿的第一段樓梯,正在看那些標語。“這裏的女性更加激進,”她轉頭道,“組織得也更好。”

科林已經又跑回去比較那兩條街道了。兩條街道筆直地延伸了一段距離後,最終拐開來,分道揚鑣。“她們有更多要爭取的東西,”他說。“我們之前肯定經過這裏,可你記得我們走的是哪條道嗎?”瑪麗正在費勁地翻譯一條冗長的標語。“哪條道啊?”科林略微提高了點聲音。

瑪麗皺著眉頭,用食指沿著那幾行醒目的大字挨個兒認下去,念完以後她勝利地大叫一聲。她轉身微笑地對科林道,“她們呼籲把那些正式宣判了的強奸犯給閹了!”

他又跑到另一個位置,能更好地看清楚右邊的街道。“然後把小偷的雙手給剁掉?聽我說,我確信我們曾經走過前面的那個自動飲水機,就在去那家酒吧的路上。”

瑪麗又轉回到那條標語。“不,這是種策略。為的是讓大家認識到強奸不僅僅是樁犯罪。”

科林又跑回來,兩腳分開牢牢地站穩,面向左邊的那條街道。那條街上也有個自動飲水機。“這麽一來,”他急躁地說,“大家就更不把女權主義那一套當回事了。”

瑪麗抱起胳膊,沉吟了一會兒,擡腿沿右邊的岔路慢慢走下去。她重新又回到她那種緩慢、精確的步幅。“大家對絞刑倒都挺當回事的,”她說。“一命償一命。”

科林不放心地望著她往前走。“等等,瑪麗,”他在後面叫她。“你肯定這條道對?”她頭都沒回地點了下頭。在很遠的距離以外,借著路燈的光,可以看到有個人一隱一顯地朝他們走來。這下科林倒像是吃了定心丸,疾走幾步趕了上來。

這也是條繁榮的商業街,不過街上的商店非常密集、高档,看起來都像是只賣一樣商品的專賣店——一家店裏有一幅鑲著金框的風景畫,油彩已經皸裂、暗沉,另一家店裏是一只手工精制的鞋子,再往下看,還有一個孤單的相機鏡頭安放在天鵝絨的底座上。街上的飲水機不像城裏大部分的飲水機一樣只是個擺設,是當真能用的。周圍一圈黑色的石頭台階和那個大碗的邊緣經過幾百年的使用,已經磨損和磨光了。瑪麗把腦袋伸到已經褪色的黃銅龍頭底下喝了幾口水。“這兒的水,”她含了滿口的水說,“有魚腥氣。”科林正盯著前方,一心想看到那個人影再次出現在下一個路燈底下。可什麽都沒有,有的或許只是遠處某個門前一點稍縱即逝的動靜,可能不過是只貓。

他們上一次吃飯已經是十二個鐘頭以前的事了,兩人分享了一盤炸鯡魚。科林伸手去握瑪麗的手。“你記得除了熱狗以外,他還賣別的什麽東西嗎?”

“巧克力?果仁?”

他們的步幅加快了,踩在卵石路面上,造成很響的足音,聽著像是只一雙鞋踩出來的。“還說是全世界的美食之都之一呢,”科林道,“我們吃個熱狗都得跑上兩英裏地。”

“我們在度假嘛,”瑪麗提醒道。“別忘了。”

他伸手輕拍了一下腦門。“當然。我太容易迷失在細節當中了,就像是餓了渴了之類的。我們是在度假。”

他們松開手,繼續朝前走的時候科林還在小聲嘟囔。街道變窄了,兩旁的商店也已經讓位給高大、幽暗的墻壁,隔一段距離會有一個凹進去的門洞,也沒什麽規律,窗戶則高懸在墻上,方方正正的小窗,都裝了十字形的鐵欄杆。

“這是那家玻璃廠,”瑪麗滿意地道。“我們到的第一天就想來這兒看看的。”他們慢下了腳步,不過並沒有停下來。

科林說,“我們眼前看到的一定是它的另一面,因為我從沒來過這裏。”

“我們等著進去的時候就是在這裏的某一道門前排的隊。”

科林轉身面對著她,很懷疑又很憤怒。“那可不是我們到的第一天,”他大聲道。“我看你是完全搞混了。當時我們是看到排的長隊才決定去海灘的,一直到第三天我們才去了那裏。”科林是停下腳步來說這番話的,不過瑪麗卻繼續朝前走。他大踏步趕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