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螺螄燒芋頭

張大官人舞劍舞得虎虎生風,頗有俠客之風,兄妹兩人看得興致勃勃,旁邊鄰人也湊過來道:“張官人慣常這樣,來了興致便舞劍喝酒,與常人不同。”

“痛快!痛快!當浮一大白!”張大官人舞了幾招便停了手,咂摸著饞酒。

“我正要與尋哥哥去逛夜市,讓他買些回來給您。”慈姑在旁湊趣,兩人方才尋著機會出了書肆。

大松這才有機會結結巴巴:“這位張官人,當真……與常人不同。”

“怕什麽?哥哥踏實做活,他還能拔劍相向?”慈姑安撫哥哥,又說起今兒想去瞧瞧店鋪之事。

原來她今兒不死心又去了一趟當鋪,卻仍舊是杳無音信,店家索性拿出二百兩銀子與她賠償,已經是十倍賠償,便也只能認了。有了這許多錢,便能早日開自己的小食鋪。

大松瞠目結舌:“可,那是你娘……”他收住了接下來的話,見慈姑不語,便也黯然。

兩人便往汴京最繁華的馬行街夜市去,想尋摸看京裏做生意的門道。

馬行街夜市每天開張到晚上三更,可等到五更卻又開張,中間不過歇兩更,幾乎是晝夜燈火通明,是汴京最熱鬧之處,人都說就連蚊呐都在馬行街絕了跡,因為街邊燃燒著的馬燈發出的煙霧氣,竟然稠密到能將蚊子都驅趕走。

饒是聽說了不少馬行街的軼事,兄妹二人站在市橋仍目瞪口呆:

長街延展,幾條街巷沿著汴河交叉縱橫,皆擠滿了店鋪和人群,琴瑟悠揚,燈火輝煌。頭面、冠梳、領抹、珍玩等各色撲賣攤子前擠著比試運氣的顧客,拎著魚龍船兒燈、玉柵小球燈的仕女們端莊走到街巷間,一群小娘子們腰間齊齊兒掛著一色的異巧香袋兒嘻嘻哈哈奔跑而過,留下一股子木樨香香氣,算命的先生搖著卦鈴,口中念叨著“時運來時,買莊田,換老婆”,路過的漢子動了心立住了腳步,卻被老婆扭著耳朵揪走。更不用提夜市上各處能見小食攤,熱氣騰騰的食物與熱情叫賣聲不絕。

兩個鄉下孩子被這萬丈紅塵震撼得無以復加,好半響大松才拍拍腰間新得的工錢,豪氣地問慈姑:“今兒盡管吃,哥哥有錢。”

因著是想試一試別家手藝,慈姑便也不客氣,等兩人走完一條街,手上便已經滿滿當當拎著了澄紗團子、罐裏雞絲粉、鮑螺滴酥、香辣灌肺、豆兒糕等諸物,慈姑嘴巴裏還塞著楊梅糖。

殊不知附近一座三層酒樓上,正有個人透過窗欞冷冷打量著她。

那女子一身暗綠色裙裳老氣橫秋,固然眉眼清秀些可也算不得傾國傾城,人山人海也不帶幃帽出行,此時嘴巴裏不知塞了什麽鼓鼓囊囊,毫無仕女風範。

呵!就這?老大就派出這麽個人來勾引自己?

不過想起這小娘子先是又不知道哪裏來的手段復制了娘給自己的指環,下午在當鋪時更是毫不猶豫便拿了掌櫃賠償的二百兩銀子,顯然城府極深,耐心也極強,一個還未及笄的丫頭便有這等演技,濮九鸞又立刻收起了輕慢之心,決定暗暗觀察。

走過這一圈,她心裏已然大致有數:這裏的食攤大致分為高中低三档,價位中等的食攤也是數量最多的食攤,自己若要開食攤,最穩當的選擇也便是中等價位。

至於做什麽吃的,汴京城裏居民比老家眉州富庶,一日得以吃三餐。可也有許多百姓人家是空著肚子來逛,自然這一頓便要在食攤上解決,因而這食物便不能太單薄。

慈姑便忖度:食譜主打面食,再加些雞鴨簽、姜豉、蔥潑兔之類的小菜,一則可以成為吃面的小菜,二來也能吸引那些用過晚膳吃不下湯餅的人。

想好了要賣什麽,慈姑便又與哥哥尋著馬行街上有無轉讓的食鋪,不過這卻有些難。

滿汴京誰人不知馬行街夜市熱鬧?既是鬧市中心又離著官府近,許多衙門的官員小吏休沐後大都會經過這裏,便是外地人進京也都先要來此地慕名遊玩。這裏的食鋪又怎麽會缺人?

她四處詢問的消息很快便被身後的疾風傳到了鎮北侯耳裏。

濮九鸞端著滿杯酒,瞧那點茶婆婆燈火通明下敲盞打拍,嘴角浮現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不過是一個食攤,尋一個給她便是。我倒要看看她能耍什麽花樣。”

疾風點頭應是。退下後心裏卻嘀嘀咕咕,不過是一介小娘子,有什麽可值當的?可轉念一想,侯爺肯定想反客為主,抓住大房的把柄,便搖搖頭自去布置。

是以當慈姑第二天晚上再到馬行街夜市尋覓食鋪時,便看見北山子茶坊左近一處小食攤上貼著大大的“轉讓”二字。

看攤的是個青年男子,見兄妹倆探頭探腦,便立刻搭腔:“兩位可有意接手我這攤子?”

“有意自然是有意,卻不知價碼如何?又是為著何事要轉讓?”慈姑輕搖手中的紙團扇,不慌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