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雲深不知處(第4/4頁)

安裕容對早先脖子上那一掐猶自心有余悸,老老實實跟在後頭。一面想著趁此機會拉拉關系套套近乎,又怕一言不合惹惱這煞神無端給自己招禍。幾番猶豫著,眼看那山溪就要到了。

離溪邊尚有幾十步距離,四當家忽然住了腳:“你自己過去。”

安裕容心說還挺有禮數,知道尊重隱私。誰成想他還沒繼續邁步,便聽見對方下一句:“衣裳就脫在這。”

安裕容一愣,旋即明白,這位四當家不願時刻近距離盯著人質洗澡,想出這麽個好法子。注意到面前一棵大樹,大概是讓自己稍微遮一遮,想得還挺周到。

安裕容愣不過片刻,說聲:“謹遵當家的吩咐。”面朝著對方,大大方方就開始脫衣裳。

這回輪到四當家愣了,道:“你去樹後邊……”

安裕容灑然一笑:“赤條條來,赤條條去,不過回歸自然狀態,何必多此一舉。”三言兩語間,脫了個精光。

他在西洋大陸浪蕩數年,正經學問沒攢下多少,見識確乎遠比一般人豐富。最落魄的時候,還曾給美術學院的學生做過人體模特,聊以糊口。因此這人前脫衣裸形之事,實乃駕輕就熟,業務能手。

那四當家畢竟年少,大約從未見過這般無賴得理直氣壯之人,也不知他是真灑脫,還是真無恥,一時頗有幾分羞窘,卻又不好發作,冷著臉側過頭,僅拿余光監視。

安裕容脫完了衣裳,還正兒八經疊好搭在樹枝上,才悠悠然邁步往溪邊走。一邊回頭看那少年窘況,一邊在心裏得意:“跟哥哥鬥,弟弟你還嫩點兒。”覺得多少報了當初那一掐之仇,差點泄漏笑容,到底沒敢。畢竟人家不但武藝高強,腰裏還別了支手槍。

坐在溪中石頭上,仔仔細細從頭到腳洗幹凈,終於清爽了。想起回去後還要與二十來人擠大通鋪,頓覺暗無天日。要知道,西洋人普遍愛好使用香水,體味又濃,經過這麽些天輾轉奔波,那混合味道之奇特,熏得連好奇心重的匪兵都不大願意就近觀察了。安裕容之前尚能強忍,反正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覺其臭。這會兒卻想著,無論如何也要聯合約翰遜,給全體人質爭取一次洗澡的福利。

想到這,又惦記起自己那身臟衣服,邁開腿走到四當家面前。他身材頎長,五官俊雅,穿著衣服只覺風流瀟灑,脫了衣服才能看出亦頗為健碩,很有幾分英氣勃發之美,否則也不能輕易找到做人體模特的工作。只是因為近些日子沒吃飽飯,略顯消瘦。

可惜這具深得某些美術學生喜愛的肉體,沒能引起面前人絲毫興致。四當家正端著手槍比劃,練習瞄準,一個正眼也沒給他。

安裕容絕不能容忍洗完澡還穿上那身臭烘烘的衣裳,好聲好氣道:“當家的,你看我這幾件衣裳,實在是臟得厲害。我這人就是這麽個臭毛病,咳……當家的能不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容我把衣裳洗洗,這個……在下心中感激不盡……”

等了半晌,也不見對方回話。清晨的涼風從兩腿間空門吹過,還有幾片掉落的樹葉花瓣粘在濕漉漉的肩膀上,這滋味……安裕容覺著,只怕要畢生難忘,比睡到半夜遭遇列車脫軌還叫人驚悚。他無端聯想起西洋神話中那些光著身子在森林間跑來跑去的男女神祇……猛地回過神來,把自己也窘迫得不行,我這是在想什麽呐我……

那四當家倒似是終於滿意了,善心大發:“行,是該把你幾件臟衣服好好洗洗。”

安裕容大喜,就聽對方接著道:“一件一件拿過去洗,洗幹凈一件,拿過來換下一件。先拿外衣,最後拿底褲。”

安裕容總算知道了,這煞星是不說話則已,說出話來全是冷槍子兒。

阿堵的話:

騎毛驢和吃蠍子,據記載皆確有其事。有關臨城劫車案的資料,網上非常多。不過阿堵不建議看文的親追文期間看,因為很可能特別容易出戲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