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落花空有意(第3/4頁)

安裕容幹笑。心說你他娘的還指望少爺我這一趟弄假成真,做成個投名狀麽?

傅中宵轉身,攬過另一邊的四當家,叮囑:“老四,你且跟安兄弟一起,把咱們這些寶貝疙瘩照看好了。路上小心著點,別忘了,哥哥等你回來。”

洋人質中女人孩子加老人,共計五個,連同安裕容、四當家及十余名匪兵,一行人直到深夜,方抵達半山村子裏。其時剛過陰歷月半,皓月當空,光如匹練,夜路倒也不比白天難走多少。只是老人和孩子腿腳遠不如其他人靈便,最終老人由安裕容攙著,而唯一的那個洋人孩子,則是四當家親自背下來的。

在山村臨時歇息,孩子早已睡熟。其母從四當家手中接過孩子,神色復雜,低聲說了句話。安裕容沖四當家道:“穆勒夫人說多謝你。”

四當家默然點頭,轉身向手下傳達命令,安頓住處。

次日天亮,隊伍裏多了五名夏人:兩個女子,一個孩子,外加那個孩子的中年長輩以及一名老者。同行押送的匪兵沒有變化,大抵一名人質配一名專屬匪兵。另外還有毛驢數匹,供人質輪流乘坐,以保證行進速度。

安裕容暗暗盤算,劫車後眾人進山,至登上玉壺頂,統共花了五日。下山大約能比上山略快,人少行動也更方便些,或許三四日便可走出仙台山範圍。只不知再往奚邑城去需要多少時間。他依然不肯死心,存著識途認路的念頭,但很快便發現,除了最上邊一段,後頭下山的路與上山時全然不同。事實上,沿途景色十分相似,對於外來者而言,幾乎難以辨識。安裕容之所以能夠肯定換了路徑,蓋因上山時經過了若幹小山村,而下山時除了扣押夏人人質的第一個據點,再沒有見到類似的匪兵營地。

安裕容有點兒灰心。不論是仙台山的地勢形貌,還是匪兵們的謹慎措施,都超出了他的預料。

人質們皆知很快即可重獲自由,一路極為配合。忍饑挨餓,翻山越嶺,荒野露宿,半句怨言也無。兩個小孩年齡相近,盡管語言不通,雞同鴨講,照樣交流無礙,總要同乘一匹毛驢。那洋人小孩在四當家背上睡過半夜後,與之莫名親近起來,哪怕對方一直冷著臉也不怵。洋小孩與安裕容關系本來就不錯,因上山路上贈送樹莓之誼,那夏人孩子也還記得他,於是兩個小孩都十分喜歡黏著安裕容。這一大兩小,歇息時常常挨蹭到四當家身邊,蹲在地上看他指揮匪兵清掃空地,驅逐蛇蟲,燃燒篝火……

一時間,人質與綁匪關系之融洽,簡直恍如一個結伴野遊的大家庭。

下山路程走到第三天,美麗的艾德麗小姐不慎扭到腳踝,傷情頗為嚴重。四當家替她檢查一番,拿出隨身攜帶的外用傷藥敷上。

在華夏傳統中,女性雙足乃是十分隱私而性感的部位,輕易不可暴露。艾德麗小姐落落大方,將一只雪白的玉足伸出來,任由四當家診治。她早已經明白,這位年少的匪兵頭目最多口頭上嚇唬嚇唬人,其實心地並不壞。匪兵們有意無意都把目光往那光溜溜的腳腕子上瞟,安裕容瞧得好笑,心想也不知多少人羨慕四當家艷福不淺。

艾德麗小姐摸摸用樹葉和草繩包紮妥當的腳踝,居然看出幾分田園清新美感。向蹲在面前的夏人少年道:“謝謝。你叫什麽名字?”

見對方毫無反應,收拾好東西就要起身,遂叫一聲安裕容:“伊恩!”

安裕容只得走近些:“這位洋小姐請問當家的尊姓大名。”

“顏四。”四當家冷淡回復,將裝著傷藥的小瓷盒塞進懷中。

這自我介紹可真是相當沒有誠意。艾德麗小姐正眼巴巴等著,安裕容只得將這個明顯敷衍的姓名轉述過去,且加以補充說明:“華夏人常以家族排行作為姓名,這個名字並不奇怪。”

“他叫顏四,那麽家裏一定還有三個哥哥了?他的哥哥們……也和他從事一樣的職業麽?”艾德麗小姐的好奇心,並未因一個月的人質圈禁生涯而減弱。

安裕容笑笑,不打算當真拿這位好奇小姐的問題去騷擾四當家,用夏語道:“當家的,咱們恐怕得騰出一匹毛驢給這位洋小姐。”

“嗯,把小孩騎的這匹讓給她。”四當家將洋小孩提溜到他母親身前,讓他母子共騎一匹毛驢,又將夏人小孩提溜到自己背上。

安裕容充滿紳士風度地邀請並攙扶艾德麗小姐上了毛驢,道:“首領說他的三個哥哥因為戰爭,失去聯絡很多年了。”

轉頭見四當家用左手托著小孩的腿,想起他揣在懷裏的傷藥,直接將孩子抱過來:“明弟,安叔叔背你一段,好不好?”他比四當家高出將近一頭,這般動作甚是方便。明弟趴在他背上,視野比坐在毛驢上還要開闊,高興得直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