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各行其所是(第3/4頁)

“賢弟有此閑情逸致,愚兄求之不得。不是快開學了,你當真得空?”

“嗯。”安裕容頓了頓,道,“我向校董會請了假,有些私事要辦。給你寫完這篇文章,可能要忙一陣子。等忙完了再來。”

徐文約微微一愣:“是要去外地?”

“不用,就在本地。”

“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暫時不用。什麽時候需要了,我再和你講。”

徐文約頭一回聽安裕容明確提及要辦私事,想起他對自己身世素來諱莫如深,按捺下心中好奇,不再追問。

“若是小幼卿回來了——我叫他在老家多待些時日,不必急著回來。不過,若是他回來見了你,我還沒有忙完,叫他不要去找我。等我得空了自會去尋他。”

徐文約道:“以幼卿謹慎的性子,定不會那麽快回來。即便回來了,只怕也不會明著來見你我。你放心,我會留意各方面動靜的。”

臘月初八,離徐文約刊發安裕容那篇洗刷噴糞之作的批駁文章不過三天,忽有訪客上門。門房說是個帶著孩子的女人,徐文約大覺納悶,想來想去也不知自己哪裏來的這門客人。他待人脾氣好,一位好開玩笑的編輯道:“社長孤身在北方跨了兩個年頭了罷?莫不是秦香蓮尋陳世美來了?”

徐文約笑啐他一回,滿腹狐疑出去迎客。到了外廳一看,一名女子領著兩個孩子站在地下,仿佛不認識,卻又莫名眼熟。

那女子見他出來,上前一步,道了個萬福:“徐先生,冒昧打擾,萬望見諒。”

徐文約久在都市,平日所見多為新派女性,而舊式女性往往屬於低俗的幫傭廚娘之流。對方這一禮施來,溫婉端莊,睽違已久,立時叫他自記憶深處想起一個人。一面覺得不可思議,一面又覺確切無疑。

“你……你是……”

“小女子顏鄭氏,見過徐先生。先生別來無恙?此番冒昧前來拜訪,不知先生可方便說話?”

徐文約一聽她夫家姓顏,再無疑慮,馬上想到定是顏幼卿不好現身,才叫他嫂嫂攜侄兒單獨來找自己。

原本特地留了個幫傭在屋裏,以免瓜田李下之嫌,這時候也顧不得了,將幫傭打發出去,一邊還禮一邊道:“嫂嫂請坐。”

顏鄭氏謝過坐下,並不繞彎子,直接道:“因家中突生變故,我與皞兒、華兒臨時決定,隨小弟前來海津暫居。小弟視先生如親兄長,眼下他多有不便,言說安身之所早有先生幫忙定下,故突兀上門。不得已出此下策,實在是……”

徐文約不待她說完,便道:“小弟早已安排妥當一切,我都是知道的。他既不方便出面,由我出面也一樣。對了,你們吃飯了沒有?”

“吃過了。勞煩先生差人幫忙指路,前往小弟租賃的屋子即可。”

徐文約看看時間,將近下午兩點。對面母子三人風塵仆仆,多半沒吃午飯。當下道:“這樣,我先帶你們去吃飯。行李在哪兒?”

“行李寄存在車站。不用再麻煩先生……”

徐文約不由分說,要了行李號牌,派一個幫傭去車站取。自己徑直領著母子三人往附近餐館吃飯。顏鄭氏不慣與人爭執,只得由他做了主。

四人在隔間裏坐下,徐文約點好飯菜,等兩個孩子低頭吃起來,才問:“不是叫小弟在家裏多待些時日,出了什麽變故?”

顏鄭氏聽他這麽問,眼眶倏地通紅。扯出帕子捂住臉,在兩個孩子注意到之前,又放下。慢慢道:“說來叫先生見笑。我母子三人,說是回娘家,實為投奔大伯。今冬伊始,大伯不幸病逝,換了從兄當家,容不得三張嘴白吃飯。他暗地裏把我的庚帖換給了一個老鰥夫,又盤算要把皞兒、華兒抵給人牙子。若非小弟及時趕回來,恐怕我孤兒寡母,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三言兩語間,前因後果都清楚了。徐文約氣得握緊拳頭撐在桌面上,手背上青筋直冒。顧及到小孩子在場,卻又不好多說什麽。

“無奈之下,我們連夜收拾,隨同小弟離了雙清鎮。往後……怕是不好再回去了。”

“這等狼心狗肺之徒,還惦記回去做什麽。你放心,小弟那裏也就是暫時不便,過了這陣就好。他做得不錯,甚得東家喜歡,安置你母子三人不是問題。小弟與徐某乃患難之交,倘若真有問題,嫂嫂來找我便是。大忙幫不上,日常照應小事,只管知會一聲,切莫生分。”

安置嫂嫂侄兒的屋子,顏幼卿早已經徐文約作保定下,連同家具什物基本備齊。只是兵變乍起,他又在阿克曼跟前露了臉,原本並未打算這麽早返回來。甚至意識到萬一戰亂又起,海津城遠不如鄉下穩當,還猶豫是否要將母子三人接出來與自己同住。誰能想到嫂嫂娘家大伯屍骨未寒,從兄竟是這般惡毒嘴臉。幸虧屋子並未退訂,徐文約領著母子三人上門,尋得房東,直接入住。徐社長再三思量猶不放心,又撥了一個幫傭的女工過去。被顏鄭氏幾番推脫,最後到底還是謝絕了,自己帶著兩個孩子深居簡出,小心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