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患難可奔投(第2/4頁)

鍋爐燒得旺,蒸汽吐得猛,火車跑得快。陡然打破慣常的節奏與強度,兩名司機開頭勇猛,後繼無力,路程過半便累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氣,速度亦隨之慢下來。顏幼卿站在旁邊看了一路,暗道開火車好似也沒什麽難度。尤其添煤一項,單純體力活罷了。見那兩人疲累不堪,試探著問道:“兩位大哥,我能幫忙麽?”司機沒聽清,疑惑地看向他。顏幼卿大聲道:“我能幫忙麽?不動機器,只幫忙添煤。”

兩個司機連連擺手搖頭。顏幼卿不再多話,抄起其中一人支在側旁的鐵鏟,彎腰裝了滿滿一鏟煤炭,送進爐膛。動作輕巧利落,絲毫不見勉強。那司機哪敢叫他繼續,連忙伸手,欲將鐵鏟拿回去,孰料一抓之下,竟是紋絲不動。頓時好勝心起,兩手齊上,居然仍是未能掰動分毫。開火車的,向來自認強壯力大,哪知比不過一個瘦瘦弱弱的小書生,大感驚詫。也不知對方施了個什麽招數,那鐵鏟便跟抹了油似的,自己再也握不住,硬是脫手被對方抽走,愣愣瞧著那小書生一鏟接一鏟,幫忙燒起了鍋爐。

安裕容拍拍司機肩膀,大聲道:“我這兄弟家傳絕學,身上有功夫的,不必驚奇。”

他知顏幼卿既是好奇,亦是有心幫忙,遂無意阻攔。心念一轉:司機得了助手,火車多半能在預計時間之前抵達海津車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這時節火車鮮有準時準點之說,多少總要晚到一些。若能早到,行事自當更加從容。看顏幼卿幹得歡,實在不好意思叫他一個人辛苦,示意另一個司機將鐵鏟交給自己。那司機以為他同樣身負家傳絕學,雖說一臉忐忑,偏又帶著幾分興奮期待,把鐵鏟塞了過來。安裕容認命低頭,挽起襯衫衣袖幹活。幸虧曾經種花鋤草,工具好歹會用。只不過動作慢得多,顏幼卿三鏟子下去,他這裏還只有一鏟子。

以安公子平素習性,如何會做這等肮臟粗魯之體力活。想當初在仙台山玉壺頂上,都能被顏四當家以去灶下燒柴威脅住。如今為了討好心上人,可算是豁出去了。

尚古之十分過意不去。可惜他才是真正書生,歲數也比不得年輕小夥,能忍受高溫震蕩、噪音灰塵,安然坐穩已經不易,如何還能奢望其他。

車行小半日,抵達海津火車站。貨運月台與客運月台分屬車站兩側,相隔甚遠。三人隨同兩名司機下車,彼此看看,不由失笑。尚古之還好一點,不過是面容灰暗,衣衫汗濕。安裕容、顏幼卿兩個,上車前整潔的衣裳被汗水浸透,又沾染了煤灰,簡直稱得上臟汙不堪。頭發淩亂,滿臉煤煙,灰頭土臉風塵仆仆不足以形容其狼狽。

火車果然到得比預計時間早,卸貨工人還沒上工,月台上相當冷清。司機自去找車站主管,安裕容三人走到一旁僻靜處說話。往來者只當他們是礦區押送人員,並不上前幹涉盤問。

“二位,大恩不言謝,二位的情義,尚某銘記在心。”尚古之向安、顏二人施禮,“想來是我連累了你們,以致不得不匆忙離開京師。只是沒想到咱們緣分如此之深,竟意外重逢在中途。”

安裕容忙回禮道:“尚先生言重。先生邀我兄弟同行,如何不是恩義?咱們有的是同甘共苦的緣分,這緣分早在當日仙台山相遇便結下了,要我看,大可不必謝來謝去。”

尚古之回想自己與對面二人種種交集,深感緣分之奇妙,心中大覺快慰。奈何此處不是久留敘舊之地,於是道:“將來還有同甘共苦時候,便依裕容之言,且將虛禮放下。我在海津的朋友,得了車站火車抵達的訊息,應該馬上就會前來接應。”

顏幼卿忍不住問:“是直奔港口,今日便要上船麽?”

“哪有這麽快。”尚古之搖頭。“這邊的朋友並不知我抵達的確切日期,即使預先安排,也不能即刻出發。估計最快也要到明日,才能尋得合適的上船機會。”況且乘船者一人變為三人,定有需要重新安排之處。

“我們在海津的落腳地雖說不上舒適,卻算得安全隱蔽。我知二位在此地定有知交友朋,然而如今情勢特殊,為安全計,不如與我同往?”

此刻還不到正午,安裕容迅速盤算一番,與顏幼卿互相看看,道:“感謝先生信任。只是我二人確實另有去處。先生可否說個碰面的地方,明日一早,當與先生匯合。”略停一停,道,“萬一中途有變,請先生打這個電話。”說罷,將徐文約報館電話告知。又補充道:“或者到了先生出發時刻,我二人仍未趕到,請先生不必等候,亦不必擔憂,我們必能另設他法,化險為夷。”

尚古之知他二人本領非凡,聞此亦不介意,約定好時間地點,將電話號碼記在心裏,待接應之人到來,就地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