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國失其砥柱(第2/4頁)

等待最是叫人心焦,三人不免時有交談。雖有楊元紹一力擔保,張議會畢竟從未見過安、顏二人,言辭間頗多試探。

“聽先生言及,多虧朋友相幫,才得以安然南返,想來說的就是二位了。”

安裕容擺擺手:“不過是仰慕先生高義,借生意之便,順手遞過兩回消息罷了,不敢冒認功勞。”

張議員知道尚古之從北方帶回來兩名大漢,如今正在河陽魏同鈞麾下,立時把安裕容推脫之詞當了真。又想若是能得張傳義、劉達先隨侍在側,未必就能叫歹徒得逞,不由大感遺憾痛心。先生總是這般處處以大局為重,將個人生死安危置之度外。事發當時張議員驚懼慌張,待反應過來顏幼卿早已追出候車室外,故並未留意到細節。因而他心目中,能護衛尚古之的,自是如張傳義、劉達先那般魁梧勇猛之壯士。

他不知顏幼卿與安裕容被往事牽動,想起一路險象環生,歷盡千辛萬苦,才保得尚古之性命安全。如今眼看形式好轉,曾經舉步維艱,逐漸有所起色。誰知風雲不測,旦夕禍福,昨夜還同桌對飲,那躊躇滿志慷慨陳詞之人,此刻已躺在手術室內,命懸一線,生死未蔔。二人彼此對望,心情實在憤懣難言。縱然自身做不了濟世菩薩、救難英雄,卻不忍眼睜睜看見有人啖其肉飲其血,竊國而侯。

顏幼卿緊了緊拳頭,忽小聲道:“若是咱們能早些到……怎麽偏偏就耽誤了……”

安裕容輕輕搖頭:“你我前來送行,乃昨夜臨時起意。想來先生與楊兄也未曾向他人提及。再者……畫展鬧劇,不似有詐,大約純屬巧合。”

顏幼卿默然片刻,終究不甘:“若是能早些……”

安裕容握住他的手:“事已至此,多思無益。對方有備而來,你怎能叫我看你赴險。”

顏幼卿垂下頭,不再說話。

安裕容沉默一會兒,忽轉頭問張議員:“尚先生此次出行,雖不是秘密,但也並未張揚。什麽人能將登車時刻與情勢推算得如此精確,張先生可有猜測?”

張議員沉思一陣,方道:“先生銅山之行,黨內核心人員均知曉。然具體日程,僅有楊秘書及少數幾名骨幹清楚。至於出發車次時刻,是楊秘書一手操辦,直接聯絡了鐵路公司的洋人經理。便是我與丁兄,亦是昨日才得知。”說到這,下意識停頓片刻,搖頭道,“楊秘書……斷然不可能。雖具體行程有所保密,申城往銅山列車車次到底有限。若存心日日監守,以有心算無心,未必不能探知……申城幾次肅清北方密探,難保漏網之魚……”

由於宋先生坐鎮斡旋,革命黨內不同勢力盡管仍各自保留意見,終究還是維持了大局平衡。然而銅山之行若最終成功推動南北再次和談,達成和平協議,尚先生之名望威信必定大漲,宋先生之下,再無他人可匹敵。如此一來,黨內恐怕亦有不願他登上前往銅山列車者……這番話,張議員只在心頭掠過,驚出一身冷汗,卻不敢說與安、顏兩個外人聽知。

一台手術持續數小時,中途果然有人聞訊陸續趕到。張議員在場招呼,然並不肯多言事發經過,手術仍未結束,後續如何應對,終歸要看當事人是死是生,故來者短暫交談幾句,皆沉默肅立,堅持等候。安裕容、顏幼卿立在手術室門口,宛若門衛,倒也並無人上前騷擾。通過張議員之口,二人得知來的有申城地方警局聯絡人,與尚古之關系密切之黨內、市府要員,更有宋承予、唐世虞等人留駐申城的骨幹下屬。革命黨總部及越州州府均設在江寧,故宋承予、唐世虞等人多在江寧辦公。刺殺事件發生於光天化日、大庭廣眾,早有人往江寧電報傳訊。如此重大變故,想來這幾位很快將趕赴申城。

直至深夜,楊元紹才急急忙忙回轉,恰巧手術剛剛結束。因患者傷情危重,直接將手術室做了病房。醫生欲尋主事者商議,門外等候諸人圍擁而上,竟將楊元紹阻在圈外不得靠近。安裕容伸臂攔住眾人,顏幼卿略施巧勁,推開擠得最厲害的幾個,把楊元紹徑直放進去。余人欲圖跟隨,安裕容自己閃身跟進去,反手合上大門,將其他人皆關在外面。顏幼卿與他心有靈犀,暗中施力,震退幾人,冷然道:“諸位請靜候消息,楊秘書自會轉達先生傷情。”

有人嚷道:“你是什麽人?”

顏幼卿一身凜然銳氣,目光刺得那人一個哆嗦,才緩緩道:“在下乃尚先生私聘保鏢。”

以尚賢之職務品階,身邊自當配有護衛,但他從來只在必要公務場合調派,眾人皆頭一回聽說他竟請了私聘保鏢,不禁狐疑打量。在場消息靈通者,知曉刺客已被緝拿,聽聞居首功之人正是一名保鏢,可惜尚賢運道終究不足,縱然有厲害保鏢在側,也叫刺客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