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追兇蹤跡潛(第2/4頁)

“楊兄提及尚先生遺言,把如今咱們住的那所莊院給了你我,道是回頭理出地契便送過來。”

顏幼卿吃了一驚,旋即難過起來:“那般境況之下,尚先生竟然還惦記這點小事。”

安裕容嘆口氣:“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豪傑自多情。聽說他家中已無近親,將部分私產分贈友人,其余均捐獻給了革命黨總部。清灣鎮是個好地方,那莊院你我住熟了,況且也不該辜負尚先生一番心意,因此我應下了。不過我打算楊兄若真拿來地契,便按市價折成銀元給他,算是替尚先生為革命事業盡一分微薄之力,想來他不會拒絕。”

顏幼卿亦覺如此最為妥帖,十分贊同。安裕容又道:“尚先生遺下大量手稿,亟待整理,楊兄雖有心卻無力。我提出幫忙,他已然答應了。因此我想這幾天先同他理個章程出來,之後便可帶到莊院去做。藝專那邊,大約再多告假三日。回去之後設法請葉校長調一調西語課,爭取調出兩日連休,如此便可利用休息日進城來看你。”安裕容微微一笑,“還得趁這幾日再租個房子,估計一時半會走不了,住在旅館諸多不便,還是應當另外安頓。你說好不好?”

“阿哥……這當然好。只是你太辛苦了。”兩人原本便抱在一處,此時顏幼卿愈發舍不得分開,心中歉疚又感動。總是自己一時任性,峻軒兄處處周全,大抵所謂有恃無恐,便是如此。

“不辛苦。不是說好了麽?我們一起為尚先生盡一份心力。警局追查是一方面,兇犯動手時機那般精準,其消息來處,總有個源頭。這幾日我在楊元紹身邊停留,若有蛛絲馬跡,說不定就能發現端倪。往後還能借取送手稿多打交道……”

顏幼卿聽他這般說,陡然緊張起來:“阿哥,你懷疑……”

“尚先生自始至終,對楊元紹都極為信任。目前看來,他並無明顯可疑之處。然而……”安裕容搖搖頭,“不過是我心中些微疑慮,要說理由,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今日午後無事,我仔細回想這幾日過程,總覺他悲憤情緒之外,隱約有惱怒愧悔之意,怕是有些內情藏在心裏沒說出來。還須尋找機會,多多觀察。”

若楊元紹不再可靠,與之打交道將變得兇險非常。顏幼卿緊緊握住安裕容的手:“阿哥……”心頭一陣慌亂,最終只說出三個字,“你小心……”

安裕容道:“阿卿肯將自身安危置於首位,哥哥我當然更不會輕易犯險。咱們都小心,無論如何,自保無虞。”隨即灑然一笑,“既已臨危,何懼迎難。是阿卿把勇氣分給了我呐。”

五月下旬某天,安裕容一早趕到江南藝專,先往校長室借閱頭天自申城送來清灣鎮的報紙。這是新近養成的習慣,以期第一時間了解各方動向。望見數名教員聚集在走廊中,議論紛紛,忙緊走幾步。不待他發問,俞蜚聲已然將一份報紙遞過來:“玉容,你也看看。”

一行碩大標題印入眼簾:“刺殺尚賢兇犯獄中畏罪自盡,或曰乃幕後指使者買通內部人士殺人滅口。”

安裕容神色大變,心臟急跳,沉聲問:“不是謠傳?”

“大約不是。昨日各家報紙均有報道,雖語焉不詳,重要關節處卻是眾口一詞,事情大抵是真的了。”

藝專教員多關心時事,盡管各有立場,然支持革命卻是毋庸置疑的。對於尚賢之死,無不哀嘆惋惜。讀罷新聞,一時激憤,七嘴八舌譴責幕後兇手。

耳邊一片嘈雜,安裕容反倒鎮定下來。當務之急,莫如盡快前往申城,與幼卿見面詳談。拉住俞蜚聲問:“校長來了麽?”

“來是來了,正被人圍著呢,恐怕沒空理會旁的事。你有什麽緊急要務?”

“我想告一天假。”

俞蜚聲詫異道:“你不是前些時候才告過假?”

先前安裕容謊稱尋得了移居申城的親戚,不巧長輩去世,須參加葬禮,故春假之後多歇了三天。

“是阿卿,在親戚家裏住得不痛快,遇上點麻煩。反正明後日就該我休息,今日告一天假,回頭給學生們把課補上。”

“那你去校長室瞧瞧罷。說不定運氣好,用不著告假,連補課也用不上。”

安裕容奇道:“俞兄何出此言?”

旁邊另一位教員道:“玉容還不知道麽?咱們學校惹上官司了。有位市府議員看了畫社畫展,狀告咱們敗壞風俗呢。暫駐申城維持畫展的學生得到訊息,鬧著要上市府請願去,昨日剛打了電話回來,留在學校的這些哪裏還坐得住,嚷嚷著要前去支援,今日的課都不知上不上得成。”

俞蜚聲道:“適才亂糟糟一片,我等剛勸說完學生,最後留下幾個為頭的與校長談話。順手帶出來幾份報紙,誰知便瞧見了這頭版要聞。唉,藝術命途多舛,革命道路不易,處處艱辛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