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3/5頁)

周圍有武安侯府的人聞聲發出一陣陣的竊笑。

明辭越不以為意,他微微擡頭仰視,如洗月色之下,天子被厚厚毛領襯著的雙頰微微發紅,不知是犯了熱症,還是被寒冬鬼天氣凍的,又或者是……

他想伸手去觸,但眼下情景自然是不可能的。

顧叢雲的聲音聽起來輕快了許多:“那聖上可以到我屋歇息,聖上小時候就去過的,還是那間。”

天子冷笑:“今日是璟王的喬遷宴,你屋最好,為何不留璟王去休憩?”顧叢雲瞬時變了臉色,支支吾吾,卻又聽天子稚嫩的聲音強調道,“這是聖旨。”

武安侯即刻附和提議說聖上應住正堂主屋,紀箏不置可否,甩了長袍下擺,跟緊了帶路的侍從。

“聖上,宮外危險。”明辭越半跪在結了霜的地上,匆忙之間有些失禮地拽住了天子的袍角,壓低了頭,也壓低了聲音,“臣可以依然為您護衛守夜。”

卑微,無奈,幾乎全身上下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在訴說著祈求。

天子一言不發,無聲捏了捏他脫臼一側的肩膀。明辭越只感受著那抹袍角從自己的手心一點一點滑走,再握只剩空氣。

全場人不一會兒都散得幹幹凈凈,一聲連諷帶刺,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聲音道,“殿下,只剩咱倆了,天命難違,請吧?”

*

武安侯府的侍女在前提著燈籠,帶著紀箏在這偌大的武安侯府內連繞了幾個圈,帶著他往正堂走去,一邊走一邊還不忘介紹周圍的景致。

可越走那喉嚨深處泛起的癢意就越發明顯,紀箏不得不接連用手去扯獸毛圍領,想要舒緩脖頸間的熱意癢感。

無論就前生還是今世來說,今日都是紀箏第一次飲酒。

那是一股熱流,從嗓間滑過,途徑胃部,直淌下腹,在那裏聚集盤旋久久不肯消散。室外天寒地凍,再加上身上裹著的一層層厚重棉衣,他仿佛一只腳踏入桑拿房,一只腳站在雪地裏。

冰火兩重天。

侍女還在一個勁地介紹,紀箏不得不打斷她,“敢問顧三公子的院落在哪裏?”

侍女連忙躬身請禮,問道:“三公子說了,讓聖上在主屋稍安勿躁,他稍後來找您。”

紀箏擺手,“朕找璟王。”他這副狼狽模樣哪裏敢被旁人瞧見。

“這……”侍女唯唯諾諾一口咬定不知道,“這新婚燕爾的,璟王說不定已經回了鄭越府與王妃共度良宵呢。”

這些日子京城中哪個女子不是日日念叨著璟王與西漠公主的愛情故事,又是歡心又是酸心。

王妃,又是王妃!鄭越府沒有王妃也沒有床,明辭越回府幹什麽,舉頭望明月嗎?

紀箏有些不耐煩地抓了抓毛領,湊近侍女問道:“你念叨的璟王王妃,知道他是誰嗎?”

侍女搖了搖頭。

紀箏剛想編個瞎話嚇唬她,“朕知……”話沒說完,懷中的寶貝鹿動若脫兔,往他小腹猛地一腳,撒了蹄子往一個方向徑直奔去。

紀箏來不及喚痛,他的手腕間還系著一根紅繩與寶貝鹿脖間的活動繩圈相連,此時也舍不得放開,只得下意識地跟著猛鹿一個勁地往前奔去。

只留得侍女獨自一人站在原地默默消化,啪地一聲,紅燈籠落地,打滅了燈火。

——璟王王妃,知道他是誰麽?

——朕。

璟王王妃是當朝天子?!親王與皇上?!叔叔與侄子?!男的與男的?!

顧叢雲把明辭越安置在自己院落之後,又在院門口加了不少侍衛看守,杜絕了任何一絲讓明辭越逃竄而出的可能,心中這才稍稍放松下來。

把明辭越關在自己屋內,這樣也好。

顧叢雲方才確實往酒中加了見不得人的藥,他就是看不得明辭越在天子面前偽裝聖人君子,他就是想讓明辭越在天子面前狼狽不堪,原形畢露。

同時他也確信,明辭越不可能主動碰小天子,這人舍不得。

不過明辭越估計也加了什麽下流的藥,這就更說不清了。

所以,顧叢雲眼下著急去陪小天子,在他最需要人拯救的時候,一個人出現在他的面前,做聖上的一道光。

“聖上?!”顧叢雲行至院門口,只見一只靈巧瘦削如閃電的物什劃過,直奔院內,後面長繩墜著的是跌跌撞撞,勉強跟上的小天子。

“您身體還好?”顧叢雲體貼極了的柔聲問,“我可以……”可以任您使喚,任您泄火。

可天子根本沒注意到院外的他,徑直跟著鹿入了院,兩旁的侍從不敢阻攔,他們本來接到的命令就是阻止璟王出來,又不是阻攔天子入內。

璟王聞聲開了屋門,看了看天子,又看了看遠處的顧叢雲,沖他微微點了點頭,低頭的一瞬,嘴角仿佛閃過一絲譏笑。

顧叢雲聽得懂明辭越在說什麽。